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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民主義:民權主義 第六講 det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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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民主義:民權主義 第六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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詮釋資料說明
題名

三民主義:民權主義 第六講

生平歷程
革命之再起北上與逝世
文件類型

三民主義

民國日期

013/04/26

西元日期

1924/04/26

國父年歲

59

作者
孫中山
全文內容

第六講 民國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講(註一)
現在歐美的政治家同法律學者,都說政府是機器,法律是機器之中的工具。中國很多的政治法律書籍,都是從日本譯過來的,日本人把政治組織,譯作機關,這個機關的意思,就是中國人所常說的機器一樣。我們中國人從前說機關,是機會的意思,從日本人把政治組織譯成了機關之後,就和機器的意思相同;所以從前說政府衙門,現在說是行政機關、財政機關、軍事機關、教育機關,這種種機關的意思,和日本人所說的政府機關,是一樣的解釋,沒有絲毫分別。現在說機關,就是機器,好比說機關鎗就是機器鎗一樣。由此便知道機關和機器兩個名詞是一樣的意思。因為機關和機器的意思相同,所以行政機關,就可以說是行政機器。至於行政機器和製造機器,有甚麼分別呢?製造機器,完全是用物質做成的,譬如用木料、鋼、鐵和皮帶種種東西湊合起來,便做成製造機器。行政機器,完全是用人組織成的,種種動作都是靠人去活動,不是靠物去活動。所以行政機器和製造機器,有大大的分別。最要緊的分別,就是行政機器是靠人的能力去發動的,製造機器是靠物的能力去發動的。
照前幾次所講的民權情形,便知道近來的歐美文化是很發達的,文明是很進步的。分析起來說,他們的物質文明,像製造機器那些東西的進步,是很快的。至于人為機器,像政府機關這些東西的進步,是很慢的。這個理由,是在甚麼地方呢?就是物質機器做成了之後,易于試驗;試驗之後,不好的易于放棄,不備的易于改良。人為機器成立了之後,很不容易試驗;試驗之後,很不容易改良。假若是要改良,除非起革命不可。如果不然,要把他當作不好的物質機器看待,變成廢鐵,那是做不來的。因為這個理由,所以歐美的製造機器,進步很快,行政機器,進步很慢。譬如民權風潮,在歐美發生之後,各國都想實行民權。最早的是美國,美國自開國至今,有了一百四十多年,開國時所行的民權,和現在所行的差不多相同。現在所用的憲法,就是開國時候的聯邦憲法。那種聯邦憲法經過了一百多年,根本上沒有大更改,至今還是應用他。至於大多數的製造機器,發明的年代也不過一百多年。在一百多年以前的舊機器,現在有沒有人去用他呢?從前的舊機器,老早變成了廢鐵。現在農工商業中所有的機器,沒有十年以前的舊東西。因為每過十年,便有此很多的新發明,很多的新改良,沒有那一年不是有進步的。說到一百多年以前的行政機關,至今還是應用他,這便是由于用人活動的機關,當中活動的人,固然可以隨時改換,但是全體組織,不容易根本改造。因為習慣太久,陳陳相因,如果不想革命,要在平時去改造,把舊組織完全廢棄,那是做不到的。由於這個道理,歐美的物質機器近來很容易進步,進步是很快的;人為機器向來便難于進步,進步是很慢的。
我在前兩次講演民權,便說歐美對於民權政治,至今沒有根本辦法。他們為甚麼沒有辦法呢?就是因為他們把人為的機器,沒有精良去試驗。說到物質的機器,自最初發明時代以至於現在,不知道古人經過了幾千次的試驗,和幾千次的改良,才有今日我們所見的機器。由現在所見的機器,回顧到最初發明時代,是甚麼情形呢?如果大家讀過了機器史,便知道有一段很有趣味的故事。譬如就發動機的歷史說,在最初發明的時候,只有一個方向的動力,沒有和現在一樣的兩個方向之動力。現在做種種工作的機器,像火車輪船,都是有來回兩個方向的動力。那個動力的來源,是把水盛在鍋內,再用煤在爐底燒很大的火,把水燒到沸騰,變成蒸汽,到了水變成蒸汽之後,便有很大的膨脹力,用一個汽管,把蒸汽由鍋中導入一個機器箱,這個機器箱,中國話叫做活塞,外國話叫做比士頓。這個活塞就是令機器發動的東西,是機器全體中最要緊的一部分。機器之所以發動,是由于活塞之一端,接收了蒸汽以後,由蒸汽之膨脹力,便推動活塞,令活塞前進。蒸汽力在活塞之一端,用盡了以後,更由他端注入新蒸汽,再把活塞推回。由是蒸汽推動活塞,來往不息,機器的全體便運動不已。運動的原料,從前用水,現在用油,叫做瓦斯油,就是很容易揮發的油,化為氣體去推動活塞。各種機器發動的原料,不管他是用水,或者是用油,都是一樣的道理。由於活塞的運動,往返不已,便旋轉機器,我們要想用來做甚麼工作,便可以做甚麼工作。譬如行船拉車,就是走路的機器,一天可以走幾千里;就是運輸的機器,要運多少貨物,便可以載多少貨物。到現在看起來,是妙極了的東西,但是推到最初發明的時候,是甚麼情形呢?最初發明的活塞,構造極簡單,只能夠在一端接收蒸汽,把活塞推過去,再不能夠在他端接收蒸汽,把活塞推回來。所以當初活塞的運動,只有一個前進的方向,再沒有回頭的方向。因為這個原因,從前用機器做工,便有許多的不方便。譬如最初用新發明的機器去彈棉花,每用一架機器,便要用一個小孩子,站在機器的旁邊,等到活塞前進了之後,小孩子便要用手把活塞棒拉回來,然後才由蒸汽,再把活塞推過去;所以一往一返,便要用小孩子來幫助。比較現在的活塞,往返自如,不要人幫助,該是何等的不利便呢?後來是怎麼樣造成現在這樣便利的活塞呢?當中所經過的階級,是甚麼情形呢?當時做那種機器的工程師,毫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夠把活塞拉回來。至於在那個時候的棉花工廠,本不很大,所用的機器力,雖然是只有一個方向,但是在一個工廠之內,只有十多架機器。不過一架機器,要用一個小孩子去幫助,有了十多架機器,便要用十幾個小孩子。那些小孩子天天去拉那種機器,時時刻刻做一個動作,便覺得很無趣味,很覺得討厭。因為那些小孩子,覺得那種工作討厭,所以要有工頭去監視,那些小孩子才不躲懶。工頭一離開了工廠,那些小孩子便不拉機器,便去玩耍。其中有一個很聰明又很懶怠的小孩子,不情願總是用手去拉那架機器,想用一個方法代手去拉,于是乎用一條繩和一根棍,梆在那架機器的上面,令活塞推過去了之後,又可以自動的拉回來;那個小孩子不必動手去拉他,便可以自動的來回,運轉不已。由於那一個小孩子的發明,便傳到那十幾個小孩子的全體。那些全體的小孩子因為都得了棍和繩的幫助,機器都可以自動,所以大家都去玩耍,不管機器的工作。等到工頭回廠之後,看見那些小孩子都在玩耍,都沒有站在機器旁邊去拉回活塞棒,便驚訝起來說:「為甚麼這些小孩子不拉機器,機器還能夠自動的來往,繼續作工呢?這些小孩子是玩的甚麼把戲呢?這真是奇怪的很呀!」工頭在當時因為覺得很奇怪,便去考察機器之所以自動來回的原故,更把考察的結果,去報告工程師。後來工程師明白那個小孩子的方法是很奇妙的,便照他的方法逐漸改良,做成了今日來回自如的機器。民權政治的機器,至今有了一百多年,沒有改變。我們拿現在民權政治的機器來看,各國所行的民權,只有一個選舉權。這就是人民只有一個發動力,沒有兩個發動力,只能夠把民權推出去 ,不能夠把民權拉回來,這好像始初的發動機一樣。但是從前有一個幫助機器的懶小孩子,知道了加一條繩和一根棍,借機器本體的力量,可以令機器自動的來回。至於現在的民權政治中,還沒有這種懶小孩子,發明那種拉回民權的方法。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民權政治的機器,用過了一百多年,至今還只有一個選舉權。從有了選舉權以後,許久都沒有別的進步。選舉出來的人,究竟是賢與不肖,便沒有別的權去管他。像這種情形,就是民權政治的機器不完全。因為這種機器不完全,所以民權政治至今還沒有好辦法,還沒有大進步。我們要這種機器進步,是從甚麼地方做起呢?照前一次所講的道理,是要把權和能分清楚。現在還是用機器來比喻,機器裏頭各部的權和能是分得很清楚的,那一部是做工,那一部是發動,都有一定的界限,譬如就船上的機器說,現在最大的船,有五六萬噸,運動這樣大船的機器,所發出來的力量,有超過十萬匹馬力的機器,只用一個人,便可以完全管理。那一個管理的人,要全船怎麼樣開動;便立刻開動,要全船怎麼樣停止,便立刻停止。現在機器的進步,到了這種妙境。在最初發明機器的時候,如果一種機器發出來的力量,到了幾百匹或者幾千匹馬力,便不敢用他,因為馬力太大,便沒有人能夠管理。通常說機器的大小,都是用馬力做標準,一匹馬力是多少呢?八個強壯人的力合攏(註二)起來,便是一匹馬力。如果說一萬匹馬力,便是有八萬個人的力。現在大商船和兵船上的機器所發出的原動力,有從十萬匹到二十萬匹馬力的,像這樣大力的機器,是沒有別樣東西可以抵當得住的。在尋常的機器,一萬匹馬力便有八萬個人的力,若是那麼樣大力的機器,管理的方法不完全,那麼機器全體一經發動之後,便不能收拾,所謂能發不能收。因為這個理由。所以從前發明機器的人,去試驗機器,常常自己打死自己。由于這種結果,在機器界打死的發明家,世界歷史中不知道有了多少。外國有一個名詞叫做化蘭京士丁,就是能發不能收的機器。到了後來,機器的構造,天天改良,天天進步,雖然有十萬匹或者二十萬匹馬力的機器,只用一個人,便可以從容去管理,沒有一點危險。說到十萬匹馬力,便是有八十萬個人的力,二十萬匹馬力,便是有一百六十萬個人的力,若是專有這樣大的人力,是不是容易管理呢?現在軍隊的力量,到了一兩萬人,便不容易管理。機器的力量,就是有一百六十萬人之多,一個人還可以從容管理。由此便可見近來的機器,是很進步的;管理的方法,是很完全的。
現在的政治家和法律學者,都以政府為機器,以法律為工具。此刻的民權時代,是以人民為動力,從前的君權時代,是以皇帝為動力,全國的動作,是發源于皇帝。在那個時代,政府的力量越大,皇帝越顯尊嚴,有了強有力的政府,皇帝的號令才容易實行;因為皇帝是發動機器的人,所以政府的力越大,皇帝高高在上,便可以為所欲為。譬如修內治,勤遠略,整軍經武,他要想做甚麼,便可以做甚麼,故在君權時代,政府的力越大,對於皇帝,只有利而無害。到了民權時代,人民就是政府的原動力,為甚麼人民不願意政府的能力太大呢?因為政府的力量過大,人民便不能管理政府,要被政府來壓迫。從前被政府的壓迫太過,所受的痛苦太多,現在要免去那種壓迫的痛苦,所以不能不防止政府的能力。在最初發明機器的時代,一個機器推過去了以後,只用一個小孩子便可以拉回來,由此便知道在那個時候,一個機器的力量是很小的,最大的不過是幾匹馬力。如果有了一萬匹馬力以上的機器,當然不是一個小孩子可以拉得回來的。當時因為管理機器的方法不完全,一定要有那樣小力的機器,人民才是敢用他;現在是民權初發達的時代,管理政府的方法也是不完全。政府的動力,固然是發源于人民,但是人民發出了動力之後,還要隨時可以收回來,像那樣小力的政府,人民才是敢用他。若是有了幾萬匹馬力的政府,人民不能夠管理,便不敢用他。所以現在歐美各國的人民,恐怕強有力的政府,好比從前的工廠,怕有大馬力的機器是一樣的道理,當初那種小力的機器,如果不想方法來改良,邢種機器一定是永遠沒有進步,一定是永遠還要人去拉。但是後來日日求改良,一直到現在,便可以不必用人力去拉,只要機器的自身便可以來回自動。至於政治的機器,人民總不知道想方法來改良,總是怕政府的能力太大,不能拉回,反常常想方法去防止,所以弄到政治不能發達,民權沒有進步。照現在世界的潮流說,民權思想是一天一天的進步,管理民權政治的機器,還是絲毫沒有進步。所以歐美的民權政治,至今沒有根本辦法,就是這個理由。照我前一次所講的根本辦法說,權與能要分別清楚。用機器來做比喻,甚麼是有能力的東西呢?機器的本體,就是有能力的東西,譬如十萬匹馬力的機器,供給了相當的煤和水之後,便可以發生相當的能力。甚麼是有權的人呢?管理機器的工程師,就是有權的人。無論機器是有多少馬力,只要工程師一動手,要機器開動便立刻開動,要機器停止便立刻停止。工程師管理機器,想要怎麼樣便可以怎麼樣。好像輪船火車,一開機器,便可以要輪船火車走得很快,一停機器,馬上就可以要他不走。所以機器是很有能的東西,工程師是很有權的人。人民管理政府,如果把權和能分開了,也要像工程師管理機器一樣。在民權極盛的時代,管理政府的方法很完全,政府就是有大力,人民只要把自己的意見在國民大會上去發表,對于政府加以攻擊,便可以推翻,對于政府加以頌揚,便可以鞏固。但是現在的權與能不分,政府過于專橫,人民沒有方法來管理,不管人民是怎麼樣攻擊,怎麼樣頌揚,政府總是不理,總是不能發生效力。
現在世界上的政治不進步,民權思想很發達,無論那一國的人民,對于政治機關的現狀,總是不合他們心理上的用法。中國此刻正是改革時代,我們對於政治,主張實行民權,這種民權思想,是由歐美傳進來的。我們近來想學歐美的新思想,造成一個完全的民治國家。最初想造成這種國家的時候,一般革命志士,都以為完全倣效歐美,步歐美的後塵,把歐美的東西完全抄過來,中國的民權便算是很發達,便可以算是止境。當初的這種思想,並不是全錯,因為中國從前的專制政體過於腐敗,我們如果實行改革,打破了專制以後,做建設的事業,能夠學到像歐美,就比較上說當然是很好。但是歐美人民對於自己國家社會的現狀是不是心滿意足呢?如果我們細心考察歐美的政治社會,所謂革命的先進國家,像美國法國的人民,現在還是主張改良政治,還是想要再來革命。他們革命不過一百多年,為甚麼還要再來革命呢?由此便可以證明我們從前以為學到了像歐美,便算是止境,那便是不對。由此便知就令是我們學到了像美國法國一樣,法國美國現在還是要革命,我們到了百十年之後,一定也是免不了再起革命的。因為法國美國現在的政治機器,還是有很多的缺點,還是不能滿足人民的慾望,人民還是不能享圓滿的幸福。像這樣講來,所以我們現在提倡改革,決不能夠說學到了像現在的歐美,便算是止境,便以為心滿意足。我們步他們的後塵,豈不是一代更不如一代,還再要起革命嗎?若是再起革命,那麼此次的革命,豈不是徒勞無功嗎?我們要現在的革命不是徒勞無功,想存一個長治久安之計,所謂一勞永逸,免將來的後患,要怎麼樣才可以做得到呢?歐美的方法,可不可以完全搬到中國來行呢?我們試拏歐美最新的物質文明說,譬如交通上最要緊的東西是鐵路,東方國家倣造鐵路,最早的是日本,中國近來才知道鐵路的重要,才知道要建築鐵路。所以中國倣造鐵路,是在日本之後。但是用中國和日本現在的鐵路來比較,中國和日本的火車,大家如果都是坐過了的,便知道日本的鐵軌是很窄的,車是很小的;中國的滬寧和京漢鐵路,那些鐵軌都是很寬的,車是很大的。為甚麼中國建築鐵路在日本之後,所做的車和軌,還是比日本的寬大呢?就是因為中國所學的,是歐美的新發明,日本所學的,是歐美的舊東西。若是中國建築鐵路,不照歐美的新發明,只學日本的舊東西,可不可以算是滿足呢?歐美從前只有那樣的窄鐵路和小火車,日本最初去學他,便在無形之中,上了大當。我們現在建築鐵路,可不可以也學那種不便利的舊東西呢?但是中國近來建築鐵路,不學日本不便利的舊東西,要學歐美很便利的新發明,所以中國現在的鐵路好過日本,這所謂是後來者居上。因為這個原故,我們現在改良政治,便不可學歐美從前的舊東西,要把歐美的政治情形考察清楚,看他們政治的進步,究竟是到了甚麼程度,我們要學他們的最新發明,才可以駕乎各國之上。
我在前一次講過了,歐美對於民權問題的研究,還沒有澈底。因為不澈底,所以人民和政府日日相衝突。因為民權是新力量,政府是舊機器,我們現在要解決民權問題,便要另造一架新機器。造成這種新機器的原理,是要分開權和能,人民是要有權的,機器是要有能的。現在有大能的新機器,用人去管理,要開動就開動,要停止就停止。這是由於歐美對於機器,有很完全的發明。但是他們對於政治,還是沒有很完全的發明。我們現在要有很完全的改革,無從學起,便要自己想出一個新辦法。要我們自己想出一個新辦法,可不可以做得到呢?中國人從經過了義和團之後,完全失掉了自信力。一般人的心理,總是信仰外國,不敢信仰自己,無論甚麼事,以為要自己去做成,單獨來發明,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步歐美的後塵,要倣效歐美的辦法。至於在義和團之前,我們的自信力是很豐富的,一般人的心理,都以為中國固有的文明,中國人的思想才力,是超過歐美,我們自己要做到甚麼新發明,都是可能的事,到了現在,便以為是不可能的事。殊不知歐美的文明,只在物質的一方面,不在其他的政治各方面。專就物質文明的科學說,歐美近來本是很發達的。一個人對於一種學問,固然是有特長,但是對於其餘的各科學問,未必都是很精通的。還有許多都是盲然的。他們的物質科學,一百多年以來,發明(註三)到了極點,許多新發明,真是巧奪天工,是我們夢想不到的。如果說政治學問,他們從前沒有想到的,我們現在也想不到,那便是沒有理由。歐美的機器,近來本有很完全的進步,但是不能說他們的機器是進步,政治也是進步。因為近兩百多年以來,歐美的特長只有科學,大科學家對於本行的學問固然是有專長,對於其餘的學問,像政治哲學等,未必就有兼長。有一段很好的故事,可以引來證明一證明。
英國從前有一位大科學家,在近來世界上的學問家之中,沒有那一個能夠駕乎他之上的,是叫做紐頓。紐頓是甚麼人呢?他是一個很聰明很有學問的人,他在物理學中,有很多超前絕後的發明,最著名的是「萬有引力」。紐頓推出來的萬有引力,是世界上頭一次的發明,至今科學中的根本原理。近來世界上許多科學原理的新發明,沒有那一種能夠駕乎「萬有引力」學說之上的。紐頓對於科學,既是有這樣的特別聰明,試看他對於別的事情,是不是一樣的聰明呢?照我看起來,卻有大大的不然。有一件很有趣味的故事,可以證明紐頓做事,不是件件事都是很聰明的。紐頓一生,除了讀書試驗之外,還有一種嗜好;他的嗜好是愛貓。他養了大小不同的兩個貓,出入總是跟着他。因為他很愛那兩個貓,所以貓要怎樣行動,他便怎麼樣去侍候。譬如他在房內讀書試驗,貓要出門,他便停止一切工作,親自去開門,讓貓出去;如果貓要進到房內,他又停止一切工作,去打開房門,讓貓進來。那兩個貓,終日總是出出入入,弄到紐頓開門關門,是麻煩不堪的。所以有一天紐頓便要想一個方法,讓那兩個貓自己出入自由,不致擾亂他的工作,總是去開門關門。他所想出來的是甚麼方法呢?就是把房門開兩個孔,一個是很大的,一個是很小的。在紐頓的思想,以為在門上所開的大孔,便可以令大貓出入;在門上所開的小孔,便可以令小貓出入。像這種思想,還是大科學家的聰明,這件事實還是大科學家做出來的。照普通的常識講,開一個大孔,大貓可以出入,小貓也當然是可以出入,那麼開一個大孔便夠了,又何必要枉費工夫,多開一個小孔呢?在常人都知道,只要開一個孔,大科學家的純頓偏要開兩個孔,這是不是可笑呢?科學家做事,是不是件件事都是很聰明呢?由此便可以證明科學家不是對於件件事都是很聰明的。科學家有了一藝的專長,未必就有種種學問的兼長。
歐美科學在近幾十年以來,本來是進步到了極點,所以做出來的物質機器,有往返的兩面動力,來回可以自動;但是做成的政治機器,還只有一面的動力,人民對於政府的權力,只能夠發出去,不能夠收回來。我們現在主張民權來改造民國,將來造成的新民國,一定是要澈底,要造成澈底的新民國。在歐美的先進國家,無從完全倣效,我們自己便要另想一個新辦法。這種新辦法,歐美還沒有完全想到,我們能不能夠想到呢?要答覆這個問題,自己便不可以輕視自己,所謂妄自菲薄。此刻民權潮流傳進中國來了,我們歡迎這種潮流,來改造國家,自己的新辦法是不是完全的想到了呢?中國幾千年以來都是獨立國家,從前政治的發達,向來沒有假借過外國材料的。中國在世界之中,文化上是先進的國家,外國的材料,向來無可完全倣效。歐美近來的文化,才比中國進步。我們羨慕他們的新文明,才主張革命;此刻實行革命,當然是要中國駕乎歐美之上,改造成世界上最新最進步的國家。我們要達到這種目的,實在是有這種資格。不過歐美現在的民權政府,還是不能完全倣效,他們的政府已經成了舊機器,我們另要外造出一架新機器,才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此刻想要造出一架新機器,世界上有沒有新材料呢?現在散在各國的新材料是很多的,不過要先定一個根本辦法。我在前一次所主張的分開權與能,便是這一種的根本辦法。根本辦法定了之後,去實行民權,還要分開國家的組織,與民權的行使。歐美的根本辦法沒有想通,不能分開權與能,所以政府能力不能擴充;我們的根本辦法已經想通了,更進一步,就是分開政治的機器。要分開政治的機器,先要明白政治的意義。我在第一講中,已經把政治這個名詞下了一個定義,說政是眾人之事,治是管理眾人之事。現在分開權與能,所造成的政治機器,就是像物質的機器一樣,其中有機器本體的力量,有管理機器的力量。現在用新發明來造新國家,就要把這兩種力量分別清楚。要怎麼樣才可以分別清楚呢?根本上還是要再從政治的意義來研究,政是眾人之事,集合眾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做政權,政權就可以說是民權;治是管理眾人之事,集合管理眾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做治權,治權就可以說是政府權。所以政治之中,包含有兩個力量,一個是政權,一個是治權。這兩個力量,一個是管理政府的力量,一個是政府自身的力量。這是甚麼意思呢?好比有十萬匹馬力的輪船機器,那架機器能夠發生十萬匹馬力來運動輪船,這便是機器本體的力量。這種力量,就好比是政府自身的力量一樣,這種自身的力量,就是治權。至於這樣大的輪船,或者是要前進,或者是要後退,或者是要向左右轉,或者是要停止,以及所走的速度,或者是要快,或者是要慢,更要有很好的工程師,用很完全的機器,才可以駕駛,才可以管理。有了很完全的駕駛管理之力量,才可以令那樣大力的輪船,要怎麼樣開動,便是怎麼樣開動;要怎麼停止,便是要怎麼樣停止。這種開動停止的力量,便是管理輪船的力量;這種力量,就好比是管理政府的力量一樣。這種管理的大力量,就是政權。我們造新國家,好比是造新輪船一樣,船中所裝的機器,如果所發生的馬力很小,行船的速度當然是很慢,所載的貨物當然很少,所收的利息當然是很微。反過來說,如果所發生的馬力很大,行船的速度當然是極快,所載的貨物當然是極多,所收的利息也當然是極大。假設有一隻大輪船,其中所裝的機器可發生十萬匹馬力,每小時可以走二十海里,來往廣州上海一次,在兩個星期之內,可以賺十萬塊錢。如果是另造一隻極大的輪船,其中裝一架新機器,可以發生一百萬匹馬力,每小時可以走五十海里,照比例算起來,那麼來往廣州上海一次,只要一個星期,便可賺一百萬塊錢。現在世界上最快的大輪船,每小時不過走二三十海里,如果我們所造的新輪船每小時可以走五十海里,世界上便沒有別的輪船能夠來比賽。我們的輪船就是世界上最快最大的新輪船。創造國家也是一樣的道理,如果在國家之內所建設的政府,只要他發生很小的力量,是沒有力的政府,那麼這個政府,所做的事業當然是很小,所成就的功效當然是很微。若是要他發生很大的力量,是強有力的政府,那麼這個政府,所做的事業當然是很大,所成就的功效也當然是極大。假設在世界上的最大國家之內,建設一個極強有力的政府,那麼這個國家,豈不是駕乎各國之上的國家?這個政府豈不是無敵于天下的政府?歐美到了今日,為甚麼還是只造有大馬力的機器之輪船,不造極強有力的政府之國家呢?因為他們現在的人民,只有方法來管理大馬力的機器,沒有方法來管理強有力的政府。而且不要小馬力的舊船,另外造一隻大馬力的新船,是很容易的事。至於國家,已經是根深蒂固,有了沒有力的舊政府,要另外造成一個強有力的新政府,那是很不容易的事。說到我們中國人口,有了四萬萬,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領土寬濶,物產豐富,都要在美國之上。美國成了現在世界上最富最強的國家,沒有那一國可以和他並駕齊驅,就天然的富源來比較,中國還應該要駕乎美國之上。但是現在的實情,不但是不能駕乎美國之上,并且不能夠和美國相提並論。此中原因,就是我們中國,只有天然的資格,缺少人為的工夫,從來沒有很好的政府。如果用這種天然的資格,再加以人為的工夫,建設一個很完全很有力的政府,發生大力量,運動全國,中國便可以和美國馬上並駕齊驅。
中國有了強有力的政府之後,我們便不要像歐美的人民,怕政府的力量太大,不能夠管理。因為在我們的計畫之中,想造成的新國家,是要把國家的政治大權,分開成兩個:一個是政權,要把這個大權,完全交到人民的手內,要人民有充分的政權,可以直接去管理國事。這個政權,便是民權。一個是治權,要把這個大權,完全交到政府的機關之內,要政府有很大的力量,治理全國事務。這個治權,便是政府權。人民有了很充分的政權,管理政府的方法很完全,便不怕政府的力量太大,不能夠管理。歐美從前不敢造十萬匹馬力以上的機器,只敢造十萬匹馬力以下的機器,就是因為機器的構造不完全,管理的方法不周密,所以便怕機器的力量太大,不敢管理。到了現在,機器很進步,機器本體的構造既是很完全,管理機器的方法又是很周密,所以便造極大馬力的機器。我們要造政治的機器,要政治的機器進步,也是要跟這一樣的路走,要有構造很完全和有大力的政府機關,同時又要有管理這個機關很周密的民權方法。歐美對於政府,因為沒有管理很周密的方法,所以他們的政治機關,至今還是不發達。我們要不蹈他們的覆轍,根本上要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分開權與能,把政治的大權分開成兩個:一個是政府權,一個是人民權。像這樣的分開,就是把政府當作機器,把人民當作工程師,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就好比是工程師對於機器一樣。現在機器的構造很進步,不但是有機器知識的人可以來管理,就是沒有機器知識的小孩子也是可以來管理。譬如現在所用的電燈,從前發明的時候,是甚麼情形呢?因為電是和雷一樣是很危險的東西,如果管理的方法不好,便打死人。因為這個原故,從前發明電的科學家不知道受過了多少犧牲。因為所受的犧牲太多,危險太大,所以發明了電光很久,還不敢拿來做燈用;後來發明了管理電的方法很周密,只要一轉接電鈕,便可以開閉,這樣一轉手之勞,是很便利很安全的,無論是那一種沒有電學知識的人,不管他是城市的小孩子,或者是鄉下極無知識愚民,都可以用手來轉他,所以現在便把極危險的電光,拿來做燈用。其他各種機器的進步,也是和這一樣的情形。比方最新發明大機器,是飛天的機器,也是一種很危險的東西。最初發明的時候,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像從前廣東的馮如,他是甚麼人呢?就是製造飛機的人,就是駕駛飛機跌死了的人。在從前發明飛機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用這個機器去飛,所以製造飛機的人,又要做飛機師。最初做飛機師的人,一來由於管理這種機器的方法不周密,二來由於向來沒有經驗,不知道怎麼樣來用這種機器,所以飛到天空之中,常常跌到地下,死了許多人。因為死了很多的人,所以普通人便不敢去坐飛機。現在管理這種機器的方法很周密,許多人都知道飛到了天空之中,像鳥雀一樣,來往上下,非常的便利,非常的安全,所以就是普通人,都敢去坐飛機。因為普過人都敢去坐這種機器,所以近來便把他用作交通的機器。好像我們由廣東到四川,道路很遠,當中又有敵人,水陸路的交通很不便利,便可坐飛機,由天空之中一直飛到四川。現在中國有了民權的思想,但是關於這種思想的機器,世界上還沒有發明完全,一般人民都不知道用他。我們先知先覺的人,便應該先來造好這種機器,做一個很便利的放水制,做一個很安全的接電鈕,只要普通人一轉手之勞,便知道用他,然後才可以把這種思想做成事實。中國人得到民權思想本是在歐美之後,好像築鐵路是在日本之後一樣。日本築鐵路,雖然是在我們之先,但是所築的鐵路,是舊東西,不合時用,我們新築成的鐵路,是很合時用的東西。至於我們在歐美之後,要想有甚麼方法才可以來使用民權呢?這種方法想通了,民權才可以供我們的使用。若是這種方法沒有想通,民權便不能供我們使用。如果一定要去使用,便是很危險,便要打死人。現在世界上有沒有這種方法呢?在歐洲有一個瑞士國,已經有了這幾部分的方法,已經試驗了這幾部分的方法,這是澈底的方法,是直接的民權,不過不大完全罷了。至于歐洲的那些大國,就是這不完全的方法,還是沒有試驗,因為試驗這幾部分之方法的國家,只有瑞士的一個小國,沒有別的大國,所以許多人便懷疑起來,說這幾部分的方法,只有在小國能夠使用,在大國不能夠用。歐洲的大國為甚麼不用這幾部分的方法呢?這個理由,就是像日本已經有了小鐵路,再要改造大鐵路,便要費很久的時間,花很多的錢,是很不經濟的事。因為畏難苟安,注重經濟,所以他們的先進國家,就是知道了這些新式的發明,還是不採用他。說到我們中國,關於民權的機器,從前沒有舊東西,現在很可以採用最近最好的新發明。
關於民權一方面的方法,世界上有了一些甚麼最新式的發明呢?第一個是選舉權。現在世界上所謂先進的民權國家,普徧的只實行這一個民權,專行這一個民權,在政治之中是不是夠用呢?專行這一個民權,好比是最初次的舊機器,只有把機器推到前進的力,沒有拉回來的力。現在新式的方法除了選舉權之外,第二個就是罷免權,人民有了這個權便有拉回來的力。這兩個權是管理官吏的,人民有了這兩個權,對於政府之中的一切官吏,一面可以放出去,又一面可以調回來,來去都可以從人民的自由。這好比是新式的機器,一堆一拉,都可以由機器的自動。國家除了官吏之外,還有甚麼重要東西呢?其次的就是法律,所謂有了治人,還要有治法。人民要有甚麼權,才可以管理法律呢?如果大家看到了一種法律,以為是很有利於人民的,便要有一種權,自己決定出來,交到政府去執行,關於這種權,叫做創制權,這就是第三個民權。若是大家看到了從前的舊法律,以為是很不利于人民的,便要有一種權,自己去修改,修改好了之後,便要政府執行修改的新法律,廢止從前的舊法律,關於這種權,叫做複決權,這就是第四個民權。人民有了這四個權,才算是充分的民權,能夠實行這四個權,才算是澈底的直接民權。從前沒有充分民權的時候,人民選舉了官吏議員之後,便不能夠再問,這種民權是間接民權。間接民權就是代議政體,用代議士去管理政府,人民不能直接去管理政府。要人民能夠直接管理政府,便要人民能夠實行這四個民權。人民能夠實行四個民權,才叫做全民政治。全民政治是甚麼意思呢?就是從前講過了的,用四萬萬人來做皇帝。四萬萬人要怎麼樣才可以做皇帝呢?就是要有這四個民權來管理國家的大事。所以這四個民權,就是四個放水制,或者是四個接電鈕。我們有了放水制,便可以直接管理自來水;有了接電鈕,便可以直接管理電燈;有了四個民權,便可以直接管理國家的政治。這四個民權,又叫做政權,就是管理政府的權。至於政府自己辦事的權,又可以說是做工權,就是政府來替人民做工夫的權。人民有了大權,政府能不能夠做工夫,要做甚麼樣的工夫,都要隨人民的志願。就是政府有了大權,一經發動做工夫之後,可以發生很大的力量,人民隨時要他停止,他便要停止。總而言之,要人民真有直接管理政府之權,便要政府的動作,隨時受人民的指揮,好像外國的舊兵船,從前如果是裝了十二門大礮,便分成六個礮台,要瞄準放礮,打甚麼敵人,都是由許多礮手去分別執行,做指揮的人不能直接管理。現在的新兵船,要測量敵人的遠近,在桅頂便有測量機,要瞄準放礮,在指揮官的房中,便有電機直接管理。如果遇到了敵人,不必要許多礮手去瞄準放礮,只要做指揮官的人坐在房中,就測量機的報告,按距離的遠近,撥動電機,要用那一門礮打那一方的敵人,或者是要十二門礮同時瞄準,同時放礮,都可以如願,都可以命中。像這樣才叫做是直接管理。但是要這樣來直接管理,並不是要管理的人,自己都來做工夫,不要自己來做工夫的機器,才叫做靈便機器。
人民有了這四個大權來管理政府,要政府去做工夫,在政府之中要用甚麼方法呢?要政府有很完全的機關,去做很好的工夫,便要用五權憲法。用五權憲法所組織的政府才是完全政府,才是完全的政府機關。有了這種的政府機關,去替人民做工夫,才可以做很好很完全的工夫。從前說美國有一位學者,對於政治學理上的最新發明,是說在一國之內,最怕的是有了一個萬能政府,人民不能管理;最希望的是要一個萬能政府,為人民使用,以謀人民的幸福。有了這種政府,民治才算是最發達。我們現在分開權與能,說人民是工程師,政府是機器,在一方面要政府的機器是萬能,無論甚麼事都可以做;又在他一方面要人民的工程師也有大力量,可以管理萬能的機器。那麼在人民和政府的兩方面,彼此要有一些甚麼的大權,才可以彼此平衡呢?在人民一方面的大權,剛才已經講過了,是要有四個權。這四個權是選舉權、罷免權、創制權、複決權。在政府一方面的,是要有五個權,這五個權是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考試權、監察權(註四)。用人民的四個政權,來管理政府的五個治權,那才算是一個完全的民權政治機關。有了這樣的政治機關,人民和政府的力量,才可以彼此平衡。我們要詳細明白這兩種大權的關係,可以用一個圖來說明。就這個圖看,在上面的政權,就是人民權;在下面的治權,就是政府權。人民要怎麼樣管理政府,就是實行選舉權、罷免權、創制權和複決權。政府要怎麼樣替人民做工夫,就是實行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考試權和監察權。有了這九個權,彼比保持平衡,民權問題才算是真解決,政治才算是有軌道。至于這九個權的材料,並不是今日發明的
,譬如就政權說,在瑞士已經實行過了三個權,不過是沒有罷官權。在美國的(圖表:五權憲法)
 西北幾省,現在除採用瑞士的三個政權以外,並加入一個罷免權。至於選舉權
,更是世界上各國最通行的民權。所以就世界上民權的情形說,瑞士已經實行
過了三權,美國有四分之一的省分,已經實行過了四權。他們在那幾部分的地
方,實行這四個民權,有了很周密的辦法,得了很好的成績。就是這四個民權,實在是經驗中的事實,不是假設來的理想。我們現在來採用,是很穩健的,並沒有甚麼危險。至於說到政府權,從前都是由皇帝一個人壟斷,革命之後才分開成三個權,像美國獨立之後便實行三權分立,後來得了很好的成績,各國便都學美國的辦法。不過外國從前只有三權分立,我們現在為甚麼要五權分立呢?其餘兩個權是從甚麼地方來的呢?這兩個權是中國固有的東西。中國古時舉行考試和監察的獨立制度,也有很好的成績,像滿清的御史,唐朝的諫議大夫,都是很好的監察制度。舉行這種制度的大權,就是監察權,監察權就是彈劾權。外國現在也有這種權,不過把他放在立法機關之中,不能夠獨立成一種治權罷了。至於歷代舉行考試,拔取真才,更是中國幾千年的特色。外國學者近來考察中國的制度,便極贊美中國考試的獨立制度,也有倣效中國的考試制度去拔取真才。像英國近來舉行文官考試,便是說從中國倣效過去的;不過英國的考試制度,只考試普通文官,還沒有達到中國考試權之獨立的真精神。所以就中國政府權的情形講,只有司法、立法、行政三個權是由皇帝拿在掌握之中,其餘監察權和考試權還是獨立的,就是中國的專制政府從前也可以說是三權分立的,和外國從前的專制政府,便大不相同。從前外國在專制政府的時候,無論是甚麼權,都是由皇帝一個人壟斷。中國在專制政府的時候,關於考試權和監察權,皇帝還沒有壟斷。所以分開政府的大權,便可以說外國是三權分立,中國也是三權分立。中國從前實行君權、考試權和監察權的分立,有了幾千年;外國實行立法權、司法權和行政權的分立,有了一百多年。不過外國近來實行這種三權分立,還是不大完全,中國從前實行那種三權分立,更是有很大的流弊。我們現在要集合中外的精華,防止一切的流弊,便要採用外國的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加入中國的考試權和監察權,連成一個很好的完璧,造成一個五權分立的政府。像這樣的政府,才是世界上最完全最良善的政府。國家有了這樣的純良政府,才可以做到民有、民治、民享的國家。 我們在政權一方面,主張四權;在治權一方面,主張五權。這四權和五權,各有各的統屬,各有各的作用,要分別清楚,不可紊亂。現在許多人都不能分別,不但是平常人不能分別,就是專門學者也是一樣的不能分別。像近來我會見了一個同志,他是從美國畢業回來的,我問他說:「你對於革命的主義是怎麼樣呢?」他說:「我是很贊成的。」我又問他說:「你是學甚麼東西呢?」他說:「我是學政治法律。」我又問他說:「你對於我所主張的民權有甚麼意見呢?」他說:「五權憲法是很好的東西呀!這是人人都歡迎的呀!」像這位學政治法律的專門學者,所答非所問,便可以知道他把四權和五權,還沒有分別清楚;對於人民和政府的關係,還是很糊塗,殊不知道五權是屬於政府的權,就他的作用說,就是機器權。一個極大的機器,發生了極大的馬力,要這個機器所做的工夫很有成績,便要把他分成五個做工的門徑。民權就是人民用來直接管理這架大馬力的機器之權,所以四個民權,就可以說是機器上的四個節制。有了這四個節制,便可以管理那架機器的動靜。政府替人民做事要有五個權,就是要有五種工作,要分成五個門徑去做工。人民管理政府的動靜要有四個權,就是要有四個節制,要分成四方面來管理政府。政府有了這樣的能力,有了這些做工的門徑,才可以發出無限的威力,才是萬能政府。人民有了這樣大的權力,有了這樣多的節制,便不怕政府到了萬能,沒有力量來管理。政府的一動一靜,人民隨時都是可以指揮的。像有這種情形,政府的威力便可以發展,人民的權力也可以擴充。有了這種政權和治權,才可以達到美國學者的目的,造成萬能政府,為人民謀幸福。中國能夠實行這種政權和治權,便可以破天荒在地球上造成一個新世界。
至於民權之實情與民權之行使,當待選舉法、罷免法、創制法和複決法規定之後,乃能悉其真相與底蘊。在講演此民權主義之中,固不能盡述也。閱者欲知此中詳細情形,可參考廖仲愷所譯之全民政治。

注釋

(註一) 原文僅標「四月二十六日」,今增「民國十三……講」。
(註二) 原文為「合壟」,今據「週刊」第三十期(民國十三年七月二十日)及「會本」改。
(註三) 「會本」作「發達」。原文、「週刊」及「胡本」均為「發明」。今依原文。
(註四) 「會本」為「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考試權、監察權」,今依原文及「週刊」,下同。

相關人名
紐頓馮如廖仲愷關和
相關地名
上海中國日本法國新民瑞士滬寧廣州廣東歐洲
相關專有名詞
三民主義五權憲法代議政體民權主義全民政治京漢鐵路專制政體義和團萬有引力滿清
出處

國父全集

冊數

第一冊

頁次

0113-0128

,我們先知先覺的人,便要為他們指導,引他們上軌道去走,那才能避了歐美的紛亂,不蹈歐美的覆轍。歐美學者現在只研究到了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不對,應該要改變;但是用甚麼方法來改變,他們還沒有想到。我現在把這個方法已經發明了,這個方法是要權與能分開。講到國家的政治,根本上要人民有權,至於管理政府的人,便要付之于有能的專門家。把那些專門家不要看作是很榮耀很尊貴的總統、總長,只把他們當作是趕汽車的車夫,或者是當作看門的巡捕,或者是弄飯的厨子,或者是診病的醫生,或者是做屋的木匠,或者是做衣的裁縫。無論把他們看作是那一種的工人,都是可以的。人民要有這樣的態度,國家才有辦法,才能夠進步。
(註一) 原無年月日,今據「會本」。
(註二) 「胡本」及「會本」均作「想通」。今仍依原文及「週刊」第二十八期(民國十三年七月六日)。
(註三) 原文為「祈山」,今據「週刊」及「會本」改,下同。
(註四) 「會本」有「別種人都可以做皇帝」九字,今依原文及「週刊」。

第六講 民國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講(註一)
  現在歐美的政治家同法律學者,都說政府是機器,法律是機器之中的工具。中國很多的政治法律書籍,都是從日本譯過來的,日本人把政治組織,譯作機關,這個機關的意思,就是中國人所常說的機器一樣。我們中國人從前說機關,是機會的意思,從日本人把政治組織譯成了機關之後,就和機器的意思相同;所以從前說政府衙門,現在說是行政機關、財政機關、軍事機關、教育機關,這種種機關的意思,和日本人所說的政府機關,是一樣的解釋,沒有絲毫分別。現在說機關,就是機器,好比說機關鎗就是機器鎗一樣。由此便知道機關和機器兩個名詞是一樣的意思。因為機關和機器的意思相同,所以行政機關,就可以說是行政機器。至於行政機器和製造機器,有甚麼分別呢?製造機器,完全是用物質做成的,譬如用木料、鋼、鐵和皮帶種種東西湊合起來,便做成製造機器。行政機器,完全是用人組織成的,種種動作都是靠人去活動,不是靠物去活動。所以行政機器和製造機器,有大大的分別。最要緊的分別,就是行政機器是靠人的能力去發動的,製造機器是靠物的能力去發動的。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六講 一一三

照前幾次所講的民權情形,便知道近來的歐美文化是很發達的,文明是很進步的。分析起來說,他們的物質文明,像製造機器那些東西的進步,是很快的。至于人為機器,像政府機關這些東西的進步,是很慢的。這個理由,是在甚麼地方呢?就是物質機器做成了之後,易于試驗;試驗之後,不好的易于放棄,不備的易于改良。人為機器成立了之後,很不容易試驗;試驗之後,很不容易改良。假若是要改良,除非起革命不可。如果不然,要把他當作不好的物質機器看待,變成廢鐵,那是做不來的。因為這個理由,所以歐美的製造機器,進步很快,行政機器,進步很慢。譬如民權風潮,在歐美發生之後,各國都想實行民權。最早的是美國,美國自開國至今,有了一百四十多年,開國時所行的民權,和現在所行的差不多相同。現在所用的憲法,就是開國時候的聯邦憲法。那種聯邦憲法經過了一百多年,根本上沒有大更改,至今還是應用他。至於大多數的製造機器,發明的年代也不過一百多年。在一百多年以前的舊機器,現在有沒有人去用他呢?從前的舊機器,老早變成了廢鐵。現在農工商業中所有的機器,沒有十年以前的舊東西。因為每過十年,便有此很多的新發明,很多的新改良,沒有那一年不是有進步的。說到一百多年以前的行政機關,至今還是應用他,這便是由于用人活動的機關,當中活動的人,固然可以隨時改換,但是全體組織,不容易根本改造。因為習慣太久,陳陳相因,如果不想革命,要在平時去改造,把舊組織完全廢棄,那是做不到的。由於這個道理,歐美的物質機器近來很容易進步,進步是很快的;人為機器向來便難于進步,進步是很慢的。
  我在前兩次講演民權,便說歐美對於民權政治,至今沒有根本辦法。他們為甚麼沒有辦法呢?就是因為他們把人為的機器,沒有精良去試驗。說到物質的機器,自最初發明時代以至於現在,不知道古人經過了幾千次的試驗,和幾千次的改良,才有今日我們所見的機器。由現在所見的機器,回顧到最初發明時代,是甚麼情形呢?如果大家讀過了機器史,便知道有一段很有趣味的故事。譬如就發動機的歷史說,在最初發明的時候,只有一個方向的動力,沒有和現在一樣的兩個方向之動力。現在做種種工作的機器,像火車輪船,都是有來回兩個方向的動力。那個動力的來源,是把水盛在鍋內,再用煤在爐底燒很大的火,把水燒到沸騰,變成蒸汽,到了水變成蒸汽之後,便有很大的膨脹力,用一個汽管,把蒸汽由鍋中導入一個機器箱,這個機器箱,中國話叫做活塞,外國話叫做比士頓。這個活塞就是令機器發動的東西,
國父全集 一一四

是機器全體中最要緊的一部分。機器之所以發動,是由于活塞之一端,接收了蒸汽以後,由蒸汽之膨脹力,便推動活塞,令活塞前進。蒸汽力在活塞之一端,用盡了以後,更由他端注入新蒸汽,再把活塞推回。由是蒸汽推動活塞,來往不息,機器的全體便運動不已。運動的原料,從前用水,現在用油,叫做瓦斯油,就是很容易揮發的油,化為氣體去推動活塞。各種機器發動的原料,不管他是用水,或者是用油,都是一樣的道理。由於活塞的運動,往返不已,便旋轉機器,我們要想用來做甚麼工作,便可以做甚麼工作。譬如行船拉車,就是走路的機器,一天可以走幾千里;就是運輸的機器,要運多少貨物,便可以載多少貨物。到現在看起來,是妙極了的東西,但是推到最初發明的時候,是甚麼情形呢?最初發明的活塞,構造極簡單,只能夠在一端接收蒸汽,把活塞推過去,再不能夠在他端接收蒸汽,把活塞推回來。所以當初活塞的運動,只有一個前進的方向,再沒有回頭的方向。因為這個原因,從前用機器做工,便有許多的不方便。譬如最初用新發明的機器去彈棉花,每用一架機器,便要用一個小孩子,站在機器的旁邊,等到活塞前進了之後,小孩子便要用手把活塞棒拉回來,然後才由蒸汽,再把活塞推過去;所以一往一返,便要用小孩子來幫助。比較現在的活塞,往返自如,不要人幫助,該是何等的不利便呢?後來是怎麼樣造成現在這樣便利的活塞呢?當中所經過的階級,是甚麼情形呢?當時做那種機器的工程師,毫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夠把活塞拉回來。至於在那個時候的棉花工廠,本不很大,所用的機器力,雖然是只有一個方向,但是在一個工廠之內,只有十多架機器。不過一架機器,要用一個小孩子去幫助,有了十多架機器,便要用十幾個小孩子。那些小孩子天天去拉那種機器,時時刻刻做一個動作,便覺得很無趣味,很覺得討厭。因為那些小孩子,覺得那種工作討厭,所以要有工頭去監視,那些小孩子才不躲懶。工頭一離開了工廠,那些小孩子便不拉機器,便去玩耍。其中有一個很聰明又很懶怠的小孩子,不情願總是用手去拉那架機器,想用一個方法代手去拉,于是乎用一條繩和一根棍,梆在那架機器的上面,令活塞推過去了之後,又可以自動的拉回來;那個小孩子不必動手去拉他,便可以自動的來回,運轉不已。由於那一個小孩子的發明,便傳到那十幾個小孩子的全體。那些全體的小孩子因為都得了棍和繩的幫助,機器都可以自動,所以大家都去玩耍,不管機器的工作。等到工頭回廠之後,看見那些小孩子都在玩耍,都沒有站在機器旁邊去拉回活塞棒,便驚訝起來說:「為甚麼這些小孩子不拉機器,機器還能夠自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六講 一一五

動的來往,繼續作工呢?這些小孩子是玩的甚麼把戲呢?這真是奇怪的很呀!」工頭在當時因為覺得很奇怪,便去考察機器之所以自動來回的原故,更把考察的結果,去報告工程師。後來工程師明白那個小孩子的方法是很奇妙的,便照他的方法逐漸改良,做成了今日來回自如的機器。民權政治的機器,至今有了一百多年,沒有改變。我們拿現在民權政治的機器來看,各國所行的民權,只有一個選舉權。這就是人民只有一個發動力,沒有兩個發動力,只能夠把民權推出去 ,不能夠把民權拉回來,這好像始初的發動機一樣。但是從前有一個幫助機器的懶小孩子,知道了加一條繩和一根棍,借機器本體的力量,可以令機器自動的來回。至於現在的民權政治中,還沒有這種懶小孩子,發明那種拉回民權的方法。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民權政治的機器,用過了一百多年,至今還只有一個選舉權。從有了選舉權以後,許久都沒有別的進步。選舉出來的人,究竟是賢與不肖,便沒有別的權去管他。像這種情形,就是民權政治的機器不完全。因為這種機器不完全,所以民權政治至今還沒有好辦法,還沒有大進步。我們要這種機器進步,是從甚麼地方做起呢?照前一次所講的道理,是要把權和能分清楚。現在還是用機器來比喻,機器裏頭各部的權和能是分得很清楚的,那一部是做工,那一部是發動,都有一定的界限,譬如就船上的機器說,現在最大的船,有五六萬噸,運動這樣大船的機器,所發出來的力量,有超過十萬匹馬力的機器,只用一個人,便可以完全管理。那一個管理的人,要全船怎麼樣開動;便立刻開動,要全船怎麼樣停止,便立刻停止。現在機器的進步,到了這種妙境。在最初發明機器的時候,如果一種機器發出來的力量,到了幾百匹或者幾千匹馬力,便不敢用他,因為馬力太大,便沒有人能夠管理。通常說機器的大小,都是用馬力做標準,一匹馬力是多少呢?八個強壯人的力合攏(註二)起來,便是一匹馬力。如果說一萬匹馬力,便是有八萬個人的力。現在大商船和兵船上的機器所發出的原動力,有從十萬匹到二十萬匹馬力的,像這樣大力的機器,是沒有別樣東西可以抵當得住的。在尋常的機器,一萬匹馬力便有八萬個人的力,若是那麼樣大力的機器,管理的方法不完全,那麼機器全體一經發動之後,便不能收拾,所謂能發不能收。因為這個理由。所以從前發明機器的人,去試驗機器,常常自己打死自己。由于這種結果,在機器界打死的發明家,世界歷史中不知道有了多少。外國有一個名詞叫做化蘭京士丁,就是能發不能收的機器。到了後來,機器的構造,天天改良,天天進步,雖然有十萬匹或者二十萬匹馬力的機器,只用一個人,
國父全集 一一六

便可以從容去管理,沒有一點危險。說到十萬匹馬力,便是有八十萬個人的力,二十萬匹馬力,便是有一百六十萬個人的力,若是專有這樣大的人力,是不是容易管理呢?現在軍隊的力量,到了一兩萬人,便不容易管理。機器的力量,就是有一百六十萬人之多,一個人還可以從容管理。由此便可見近來的機器,是很進步的;管理的方法,是很完全的。
  現在的政治家和法律學者,都以政府為機器,以法律為工具。此刻的民權時代,是以人民為動力,從前的君權時代,是以皇帝為動力,全國的動作,是發源于皇帝。在那個時代,政府的力量越大,皇帝越顯尊嚴,有了強有力的政府,皇帝的號令才容易實行;因為皇帝是發動機器的人,所以政府的力越大,皇帝高高在上,便可以為所欲為。譬如修內治,勤遠略,整軍經武,他要想做甚麼,便可以做甚麼,故在君權時代,政府的力越大,對於皇帝,只有利而無害。到了民權時代,人民就是政府的原動力,為甚麼人民不願意政府的能力太大呢?因為政府的力量過大,人民便不能管理政府,要被政府來壓迫。從前被政府的壓迫太過,所受的痛苦太多,現在要免去那種壓迫的痛苦,所以不能不防止政府的能力。在最初發明機器的時代,一個機器推過去了以後,只用一個小孩子便可以拉回來,由此便知道在那個時候,一個機器的力量是很小的,最大的不過是幾匹馬力。如果有了一萬匹馬力以上的機器,當然不是一個小孩子可以拉得回來的。
當時因為管理機器的方法不完全,一定要有那樣小力的機器,人民才是敢用他;現在是民權初發達的時代,管理政府的方法也是不完全。政府的動力,固然是發源于人民,但是人民發出了動力之後,還要隨時可以收回來,像那樣小力的政府,人民才是敢用他。若是有了幾萬匹馬力的政府,人民不能夠管理,便不敢用他。所以現在歐美各國的人民,恐怕強有力的政府,好比從前的工廠,怕有大馬力的機器是一樣的道理,當初那種小力的機器,如果不想方法來改良,邢種機器一定是永遠沒有進步,一定是永遠還要人去拉。但是後來日日求改良,一直到現在,便可以不必用人力去拉,只要機器的自身便可以來回自動。至於政治的機器,人民總不知道想方法來改良,總是怕政府的能力太大,不能拉回,反常常想方法去防止,所以弄到政治不能發達,民權沒有進步。照現在世界的潮流說,民權思想是一天一天的進步,管理民權政治的機器,還是絲毫沒有進步。所以歐美的民權政治,至今沒有根本辦法,就是這個理由。照我前一次所講的根本辦法說,權與能要分別清楚。用機器來做比喻,甚麼是有能力的東西呢?機器的本體,就是有能力的東西,譬如十萬匹馬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六講 一一七

力的機器,供給了相當的煤和水之後,便可以發生相當的能力。甚麼是有權的人呢?管理機器的工程師,就是有權的人。無論機器是有多少馬力,只要工程師一動手,要機器開動便立刻開動,要機器停止便立刻停止。工程師管理機器,想要怎麼樣便可以怎麼樣。好像輪船火車,一開機器,便可以要輪船火車走得很快,一停機器,馬上就可以要他不走。所以機器是很有能的東西,工程師是很有權的人。人民管理政府,如果把權和能分開了,也要像工程師管理機器一樣。在民權極盛的時代,管理政府的方法很完全,政府就是有大力,人民只要把自己的意見在國民大會上去發表,對于政府加以攻擊,便可以推翻,對于政府加以頌揚,便可以鞏固。但是現在的權與能不分,政府過于專橫,人民沒有方法來管理,不管人民是怎麼樣攻擊,怎麼樣頌揚,政府總是不理,總是不能發生效力。
  現在世界上的政治不進步,民權思想很發達,無論那一國的人民,對于政治機關的現狀,總是不合他們心理上的用法。中國此刻正是改革時代,我們對於政治,主張實行民權,這種民權思想,是由歐美傳進來的。我們近來想學歐美的新思想,造成一個完全的民治國家。最初想造成這種國家的時候,一般革命志士,都以為完全倣效歐美,步歐美的後塵,把歐美的東西完全抄過來,中國的民權便算是很發達,便可以算是止境。當初的這種思想,並不是全錯,因為中國從前的專制政體過於腐敗,我們如果實行改革,打破了專制以後,做建設的事業,能夠學到像歐美,就比較上說當然是很好。但是歐美人民對於自己國家社會的現狀是不是心滿意足呢?如果我們細心考察歐美的政治社會,所謂革命的先進國家,像美國法國的人民,現在還是主張改良政治,還是想要再來革命。他們革命不過一百多年,為甚麼還要再來革命呢?由此便可以證明我們從前以為學到了像歐美,便算是止境,那便是不對。由此便知就令是我們學到了像美國法國一樣,法國美國現在還是要革命,我們到了百十年之後,一定也是免不了再起革命的。因為法國美國現在的政治機器,還是有很多的缺點,還是不能滿足人民的慾望,人民還是不能享圓滿的幸福。像這樣講來,所以我們現在提倡改革,決不能夠說學到了像現在的歐美,便算是止境,便以為心滿意足。我們步他們的後塵,豈不是一代更不如一代,還再要起革命嗎?若是再起革命,那麼此次的革命,豈不是徒勞無功嗎?我們要現在的革命不是徒勞無功,想存一個長治久安之計,所謂一勞永逸,免將來的後患,要怎麼樣才可以做得到呢?歐美的方法,可不可以完全搬到中國來行呢?我們試拏歐美
國父全集 一一八

最新的物質文明說,譬如交通上最要緊的東西是鐵路,東方國家倣造鐵路,最早的是日本,中國近來才知道鐵路的重要,才知道要建築鐵路。所以中國倣造鐵路,是在日本之後。但是用中國和日本現在的鐵路來比較,中國和日本的火車,大家如果都是坐過了的,便知道日本的鐵軌是很窄的,車是很小的;中國的滬寧和京漢鐵路,那些鐵軌都是很寬的,車是很大的。為甚麼中國建築鐵路在日本之後,所做的車和軌,還是比日本的寬大呢?就是因為中國所學的,是歐美的新發明,日本所學的,是歐美的舊東西。若是中國建築鐵路,不照歐美的新發明,只學日本的舊東西,可不可以算是滿足呢?歐美從前只有那樣的窄鐵路和小火車,日本最初去學他,便在無形之中,上了大當。我們現在建築鐵路,可不可以也學那種不便利的舊東西呢?但是中國近來建築鐵路,不學日本不便利的舊東西,要學歐美很便利的新發明,所以中國現在的鐵路好過日本,這所謂是後來者居上。因為這個原故,我們現在改良政治,便不可學歐美從前的舊東西,要把歐美的政治情形考察清楚,看他們政治的進步,究竟是到了甚麼程度,我們要學他們的最新發明,才可以駕乎各國之上。
  我在前一次講過了,歐美對於民權問題的研究,還沒有澈底。因為不澈底,所以人民和政府日日相衝突。因為民權是新力量,政府是舊機器,我們現在要解決民權問題,便要另造一架新機器。造成這種新機器的原理,是要分開權和能,人民是要有權的,機器是要有能的。現在有大能的新機器,用人去管理,要開動就開動,要停止就停止。這是由於歐美對於機器,有很完全的發明。但是他們對於政治,還是沒有很完全的發明。我們現在要有很完全的改革,無從學起,便要自己想出一個新辦法。要我們自己想出一個新辦法,可不可以做得到呢?中國人從經過了義和團之後,完全失掉了自信力。一般人的心理,總是信仰外國,不敢信仰自己,無論甚麼事,以為要自己去做成,單獨來發明,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步歐美的後塵,要倣效歐美的辦法。至於在義和團之前,我們的自信力是很豐富的,一般人的心理,都以為中國固有的文明,中國人的思想才力,是超過歐美,我們自己要做到甚麼新發明,都是可能的事,到了現在,便以為是不可能的事。殊不知歐美的文明,只在物質的一方面,不在其他的政治各方面。專就物質文明的科學說,歐美近來本是很發達的。一個人對於一種學問,固然是有特長,但是對於其餘的各科學問,未必都是很精通的。還有許多都是盲然的。他們的物質科學,一百多年以來,發明(註三)到了極點,許多新發明,真是巧奪天工,是我們夢想不到的。如果說政治學問,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六講 一一九

他們從前沒有想到的,我們現在也想不到,那便是沒有理由。歐美的機器,近來本有很完全的進步,但是不能說他們的機器是進步,政治也是進步。因為近兩百多年以來,歐美的特長只有科學,大科學家對於本行的學問固然是有專長,對於其餘的學問,像政治哲學等,未必就有兼長。有一段很好的故事,可以引來證明一證明。
  英國從前有一位大科學家,在近來世界上的學問家之中,沒有那一個能夠駕乎他之上的,是叫做紐頓。紐頓是甚麼人呢?他是一個很聰明很有學問的人,他在物理學中,有很多超前絕後的發明,最著名的是「萬有引力」。紐頓推出來的萬有引力,是世界上頭一次的發明,至今科學中的根本原理。近來世界上許多科學原理的新發明,沒有那一種能夠駕乎「萬有引力」學說之上的。紐頓對於科學,既是有這樣的特別聰明,試看他對於別的事情,是不是一樣的聰明呢?照我看起來,卻有大大的不然。有一件很有趣味的故事,可以證明紐頓做事,不是件件事都是很聰明的。紐頓一生,除了讀書試驗之外,還有一種嗜好;他的嗜好是愛貓。他養了大小不同的兩個貓,出入總是跟着他。因為他很愛那兩個貓,所以貓要怎樣行動,他便怎麼樣去侍候。譬如他在房內讀書試驗,貓要出門,他便停止一切工作,親自去開門,讓貓出去;如果貓要進到房內,他又停止一切工作,去打開房門,讓貓進來。那兩個貓,終日總是出出入入,弄到紐頓開門關門,是麻煩不堪的。所以有一天紐頓便要想一個方法,讓那兩個貓自己出入自由,不致擾亂他的工作,總是去開門關門。他所想出來的是甚麼方法呢?就是把房門開兩個孔,一個是很大的,一個是很小的。在紐頓的思想,以為在門上所開的大孔,便可以令大貓出入;在門上所開的小孔,便可以令小貓出入。像這種思想,還是大科學家的聰明,這件事實還是大科學家做出來的。照普通的常識講,開一個大孔,大貓可以出入,小貓也當然是可以出入,那麼開一個大孔便夠了,又何必要枉費工夫,多開一個小孔呢?在常人都知道,只要開一個孔,大科學家的純頓偏要開兩個孔,這是不是可笑呢?科學家做事,是不是件件事都是很聰明呢?由此便可以證明科學家不是對於件件事都是很聰明的。科學家有了一藝的專長,未必就有種種學問的兼長。
  歐美科學在近幾十年以來,本來是進步到了極點,所以做出來的物質機器,有往返的兩面動力,來回可以自動;但是做成的政治機器,還只有一面的動力,人民對於政府的權力,只能夠發出去,不能夠收回來。我們現在主張民權來改
國父全集 一二O

造民國,將來造成的新民國,一定是要澈底,要造成澈底的新民國。在歐美的先進國家,無從完全倣效,我們自己便要另想一個新辦法。這種新辦法,歐美還沒有完全想到,我們能不能夠想到呢?要答覆這個問題,自己便不可以輕視自己,所謂妄自菲薄。此刻民權潮流傳進中國來了,我們歡迎這種潮流,來改造國家,自己的新辦法是不是完全的想到了呢?
中國幾千年以來都是獨立國家,從前政治的發達,向來沒有假借過外國材料的。中國在世界之中,文化上是先進的國家,外國的材料,向來無可完全倣效。歐美近來的文化,才比中國進步。我們羨慕他們的新文明,才主張革命;此刻實行革命,當然是要中國駕乎歐美之上,改造成世界上最新最進步的國家。我們要達到這種目的,實在是有這種資格。不過歐美現在的民權政府,還是不能完全倣效,他們的政府已經成了舊機器,我們另要外造出一架新機器,才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此刻想要造出一架新機器,世界上有沒有新材料呢?現在散在各國的新材料是很多的,不過要先定一個根本辦法。我在前一次所主張的分開權與能,便是這一種的根本辦法。根本辦法定了之後,去實行民權,還要分開國家的組織,與民權的行使。歐美的根本辦法沒有想通,不能分開權與能,所以政府能力不能擴充;我們的根本辦法已經想通了,更進一步,就是分開政治的機器。要分開政治的機器,先要明白政治的意義。我在第一講中,已經把政治這個名詞下了一個定義,說政是眾人之事,治是管理眾人之事。現在分開權與能,所造成的政治機器,就是像物質的機器一樣,其中有機器本體的力量,有管理機器的力量。現在用新發明來造新國家,就要把這兩種力量分別清楚。要怎麼樣才可以分別清楚呢?根本上還是要再從政治的意義來研究,政是眾人之事,集合眾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做政權,政權就可以說是民權;治是管理眾人之事,集合管理眾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做治權,治權就可以說是政府權。所以政治之中,包含有兩個力量,一個是政權,一個是治權。這兩個力量,一個是管理政府的力量,一個是政府自身的力量。這是甚麼意思呢?
好比有十萬匹馬力的輪船機器,那架機器能夠發生十萬匹馬力來運動輪船,這便是機器本體的力量。這種力量,就好比是政府自身的力量一樣,這種自身的力量,就是治權。至於這樣大的輪船,或者是要前進,或者是要後退,或者是要向左右轉,或者是要停止,以及所走的速度,或者是要快,或者是要慢,更要有很好的工程師,用很完全的機器,才可以駕駛,才可以管理。有了很完全的駕駛管理之力量,才可以令那樣大力的輪船,要怎麼樣開動,便是怎麼樣開動;要怎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六講 一二一

麼停止,便是要怎麼樣停止。這種開動停止的力量,便是管理輪船的力量;這種力量,就好比是管理政府的力量一樣。
這種管理的大力量,就是政權。我們造新國家,好比是造新輪船一樣,船中所裝的機器,如果所發生的馬力很小,行船的速度當然是很慢,所載的貨物當然很少,所收的利息當然是很微。反過來說,如果所發生的馬力很大,行船的速度當然是極快,所載的貨物當然是極多,所收的利息也當然是極大。假設有一隻大輪船,其中所裝的機器可發生十萬匹馬力,每小時可以走二十海里,來往廣州上海一次,在兩個星期之內,可以賺十萬塊錢。如果是另造一隻極大的輪船,其中裝一架新機器,可以發生一百萬匹馬力,每小時可以走五十海里,照比例算起來,那麼來往廣州上海一次,只要一個星期,便可賺一百萬塊錢。現在世界上最快的大輪船,每小時不過走二三十海里,如果我們所造的新輪船每小時可以走五十海里,世界上便沒有別的輪船能夠來比賽。我們的輪船就是世界上最快最大的新輪船。創造國家也是一樣的道理,如果在國家之內所建設的政府,只要他發生很小的力量,是沒有力的政府,那麼這個政府,所做的事業當然是很小,所成就的功效當然是很微。若是要他發生很大的力量,是強有力的政府,那麼這個政府,所做的事業當然是很大,所成就的功效也當然是極大。假設在世界上的最大國家之內,建設一個極強有力的政府,那麼這個國家,豈不是駕乎各國之上的國家?這個政府豈不是無敵于天下的政府?歐美到了今日,為甚麼還是只造有大馬力的機器之輪船,不造極強有力的政府之國家呢?因為他們現在的人民,只有方法來管理大馬力的機器,沒有方法來管理強有力的政府。而且不要小馬力的舊船,另外造一隻大馬力的新船,是很容易的事。至於國家,已經是根深蒂固,有了沒有力的舊政府,要另外造成一個強有力的新政府,那是很不容易的事。說到我們中國人口,有了四萬萬,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領土寬濶,物產豐富,都要在美國之上。美國成了現在世界上最富最強的國家,沒有那一國可以和他並駕齊驅,就天然的富源來比較,中國還應該要駕乎美國之上。但是現在的實情,不但是不能駕乎美國之上,并且不能夠和美國相提並論。此中原因,就是我們中國,只有天然的資格,缺少人為的工夫,從來沒有很好的政府。如果用這種天然的資格,再加以人為的工夫,建設一個很完全很有力的政府,發生大力量,運動全國,中國便可以和美國馬上並駕齊驅。
  中國有了強有力的政府之後,我們便不要像歐美的人民,怕政府的力量太大,不能夠管理。因為在我們的計畫之中
國父全集 一二二

,想造成的新國家,是要把國家的政治大權,分開成兩個:一個是政權,要把這個大權,完全交到人民的手內,要人民有充分的政權,可以直接去管理國事。這個政權,便是民權。一個是治權,要把這個大權,完全交到政府的機關之內,要政府有很大的力量,治理全國事務。這個治權,便是政府權。人民有了很充分的政權,管理政府的方法很完全,便不怕政府的力量太大,不能夠管理。歐美從前不敢造十萬匹馬力以上的機器,只敢造十萬匹馬力以下的機器,就是因為機器的構造不完全,管理的方法不周密,所以便怕機器的力量太大,不敢管理。到了現在,機器很進步,機器本體的構造既是很完全,管理機器的方法又是很周密,所以便造極大馬力的機器。我們要造政治的機器,要政治的機器進步,也是要跟這一樣的路走,要有構造很完全和有大力的政府機關,同時又要有管理這個機關很周密的民權方法。歐美對於政府,因為沒有管理很周密的方法,所以他們的政治機關,至今還是不發達。我們要不蹈他們的覆轍,根本上要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分開權與能,把政治的大權分開成兩個:一個是政府權,一個是人民權。像這樣的分開,就是把政府當作機器,把人民當作工程師,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就好比是工程師對於機器一樣。現在機器的構造很進步,不但是有機器知識的人可以來管理,就是沒有機器知識的小孩子也是可以來管理。譬如現在所用的電燈,從前發明的時候,是甚麼情形呢?因為電是和雷一樣是很危險的東西,如果管理的方法不好,便打死人。因為這個原故,從前發明電的科學家不知道受過了多少犧牲。因為所受的犧牲太多,危險太大,所以發明了電光很久,還不敢拿來做燈用;後來發明了管理電的方法很周密,只要一轉接電鈕,便可以開閉,這樣一轉手之勞,是很便利很安全的,無論是那一種沒有電學知識的人,不管他是城市的小孩子,或者是鄉下極無知識愚民,都可以用手來轉他,所以現在便把極危險的電光,拿來做燈用。其他各種機器的進步,也是和這一樣的情形。比方最新發明大機器,是飛天的機器,也是一種很危險的東西。最初發明的時候,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像從前廣東的馮如,他是甚麼人呢?就是製造飛機的人,就是駕駛飛機跌死了的人。在從前發明飛機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用這個機器去飛,所以製造飛機的人,又要做飛機師。最初做飛機師的人,一來由於管理這種機器的方法不周密,二來由於向來沒有經驗,不知道怎麼樣來用這種機器,所以飛到天空之中,常常跌到地下,死了許多人。因為死了很多的人,所以普通人便不敢去坐飛機。現在管理這種機器的方法很周密,許多人都知道飛到了天空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六講 一二三

之中,像鳥雀一樣,來往上下,非常的便利,非常的安全,所以就是普通人,都敢去坐飛機。因為普過人都敢去坐這種機器,所以近來便把他用作交通的機器。好像我們由廣東到四川,道路很遠,當中又有敵人,水陸路的交通很不便利,便可坐飛機,由天空之中一直飛到四川。現在中國有了民權的思想,但是關於這種思想的機器,世界上還沒有發明完全,一般人民都不知道用他。我們先知先覺的人,便應該先來造好這種機器,做一個很便利的放水制,做一個很安全的接電鈕,只要普通人一轉手之勞,便知道用他,然後才可以把這種思想做成事實。中國人得到民權思想本是在歐美之後,好像築鐵路是在日本之後一樣。日本築鐵路,雖然是在我們之先,但是所築的鐵路,是舊東西,不合時用,我們新築成的鐵路,是很合時用的東西。至於我們在歐美之後,要想有甚麼方法才可以來使用民權呢?這種方法想通了,民權才可以供我們的使用。若是這種方法沒有想通,民權便不能供我們使用。如果一定要去使用,便是很危險,便要打死人。現在世界上有沒有這種方法呢?在歐洲有一個瑞士國,已經有了這幾部分的方法,已經試驗了這幾部分的方法,這是澈底的方法,是直接的民權,不過不大完全罷了。至于歐洲的那些大國,就是這不完全的方法,還是沒有試驗,因為試驗這幾部分之方法的國家,只有瑞士的一個小國,沒有別的大國,所以許多人便懷疑起來,說這幾部分的方法,只有在小國能夠使用,在大國不能夠用。歐洲的大國為甚麼不用這幾部分的方法呢?這個理由,就是像日本已經有了小鐵路,再要改造大鐵路,便要費很久的時間,花很多的錢,是很不經濟的事。因為畏難苟安,注重經濟,所以他們的先進國家,就是知道了這些新式的發明,還是不採用他。說到我們中國,關於民權的機器,從前沒有舊東西,現在很可以採用最近最好的新發明。
  關於民權一方面的方法,世界上有了一些甚麼最新式的發明呢?第一個是選舉權。現在世界上所謂先進的民權國家,普徧的只實行這一個民權,專行這一個民權,在政治之中是不是夠用呢?專行這一個民權,好比是最初次的舊機器,只有把機器推到前進的力,沒有拉回來的力。現在新式的方法除了選舉權之外,第二個就是罷免權,人民有了這個權便有拉回來的力。這兩個權是管理官吏的,人民有了這兩個權,對於政府之中的一切官吏,一面可以放出去,又一面可以調回來,來去都可以從人民的自由。這好比是新式的機器,一堆一拉,都可以由機器的自動。國家除了官吏之外,還有
國父全集 一二四

甚麼重要東西呢?其次的就是法律,所謂有了治人,還要有治法。人民要有甚麼權,才可以管理法律呢?如果大家看到了一種法律,以為是很有利於人民的,便要有一種權,自己決定出來,交到政府去執行,關於這種權,叫做創制權,這就是第三個民權。若是大家看到了從前的舊法律,以為是很不利于人民的,便要有一種權,自己去修改,修改好了之後,便要政府執行修改的新法律,廢止從前的舊法律,關於這種權,叫做複決權,這就是第四個民權。人民有了這四個權,才算是充分的民權,能夠實行這四個權,才算是澈底的直接民權。從前沒有充分民權的時候,人民選舉了官吏議員之後,便不能夠再問,這種民權是間接民權。間接民權就是代議政體,用代議士去管理政府,人民不能直接去管理政府。
要人民能夠直接管理政府,便要人民能夠實行這四個民權。人民能夠實行四個民權,才叫做全民政治。全民政治是甚麼意思呢?就是從前講過了的,用四萬萬人來做皇帝。四萬萬人要怎麼樣才可以做皇帝呢?就是要有這四個民權來管理國家的大事。所以這四個民權,就是四個放水制,或者是四個接電鈕。我們有了放水制,便可以直接管理自來水;有了接電鈕,便可以直接管理電燈;有了四個民權,便可以直接管理國家的政治。這四個民權,又叫做政權,就是管理政府的權。至於政府自己辦事的權,又可以說是做工權,就是政府來替人民做工夫的權。人民有了大權,政府能不能夠做工夫,要做甚麼樣的工夫,都要隨人民的志願。就是政府有了大權,一經發動做工夫之後,可以發生很大的力量,人民隨時要他停止,他便要停止。總而言之,要人民真有直接管理政府之權,便要政府的動作,隨時受人民的指揮,好像外國的舊兵船,從前如果是裝了十二門大礮,便分成六個礮台,要瞄準放礮,打甚麼敵人,都是由許多礮手去分別執行,做指揮的人不能直接管理。現在的新兵船,要測量敵人的遠近,在桅頂便有測量機,要瞄準放礮,在指揮官的房中,便有電機直接管理。如果遇到了敵人,不必要許多礮手去瞄準放礮,只要做指揮官的人坐在房中,就測量機的報告,按距離的遠近,撥動電機,要用那一門礮打那一方的敵人,或者是要十二門礮同時瞄準,同時放礮,都可以如願,都可以命中。
像這樣才叫做是直接管理。但是要這樣來直接管理,並不是要管理的人,自己都來做工夫,不要自己來做工夫的機器,才叫做靈便機器。
  人民有了這四個大權來管理政府,要政府去做工夫,在政府之中要用甚麼方法呢?要政府有很完全的機關,去做很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六講 一二五

好的工夫,便要用五權憲法。用五權憲法所組織的政府才是完全政府,才是完全的政府機關。有了這種的政府機關,去替人民做工夫,才可以做很好很完全的工夫。從前說美國有一位學者,對於政治學理上的最新發明,是說在一國之內,最怕的是有了一個萬能政府,人民不能管理;最希望的是要一個萬能政府,為人民使用,以謀人民的幸福。有了這種政府,民治才算是最發達。我們現在分開權與能,說人民是工程師,政府是機器,在一方面要政府的機器是萬能,無論甚麼事都可以做;又在他一方面要人民的工程師也有大力量,可以管理萬能的機器。那麼在人民和政府的兩方面,彼此要有一些甚麼的大權,才可以彼此平衡呢?在人民一方面的大權,剛才已經講過了,是要有四個權。這四個權是選舉權、罷免權、創制權、複決權。在政府一方面的,是要有五個權,這五個權是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考試權、監察權(註四)。用人民的四個政權,來管理政府的五個治權,那才算是一個完全的民權政治機關。有了這樣的政治機關,人民和政府的力量,才可以彼此平衡。我們要詳細明白這兩種大權的關係,可以用一個圖來說明。就這個圖看,在上面的政權,就是人民權;在下面的治權,就是政府權。人民要怎麼樣管理政府,就是實行選舉權、罷免權、創制權和複決權。政府要怎麼樣替人民做工夫,就是實行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考試權和監察權。有了這九個權,彼比保持平衡,民權問題才算是真解決,政治才算是有軌道。至于這九個權的材料,並不是今日發明的,譬如就政權說,在瑞士已經實行過了三個權,不過是沒有罷官權。在美國的(圖表:五權憲法)西北幾省,現在除採用瑞士的三個政權以外,並加入一個罷免權。至於選舉權,更是世界上各國最通行的民權。所以就世界上民權的情形說,瑞士已經實行過了三權,美國有四分之一的省分,已經實行過了四權。他們在那幾部分的地方,實行這四個民權,有了很周密的辦法,得了很好的成績。就是這四個民權,實在是經驗中的事實,不是假設來的理想。我們現在來採用,是很穩健的,並沒有甚麼危險。至於說到政府權,從前都是由皇帝一個人壟斷,革命之後才分開成三個權,像美國獨立之後便實行三權分立,後來得了很好的成績,各國便都學美國的辦法。不過外國從前只有三權分立,我們現在為甚麼要五權分立呢?其餘兩個權是從甚麼地方來的呢?這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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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是中國固有的東西。中國古時舉行考試和監察的獨立制度,也有很好的成績,像滿清的御史,唐朝的諫議大夫,都是很好的監察制度。舉行這種制度的大權,就是監察權,監察權就是彈劾權。外國現在也有這種權,不過把他放在立法機關之中,不能夠獨立成一種治權罷了。至於歷代舉行考試,拔取真才,更是中國幾千年的特色。外國學者近來考察中國的制度,便極贊美中國考試的獨立制度,也有倣效中國的考試制度去拔取真才。像英國近來舉行文官考試,便是說從中國倣效過去的;不過英國的考試制度,只考試普通文官,還沒有達到中國考試權之獨立的真精神。所以就中國政府權的情形講,只有司法、立法、行政三個權是由皇帝拿在掌握之中,其餘監察權和考試權還是獨立的,就是中國的專制政府從前也可以說是三權分立的,和外國從前的專制政府,便大不相同。從前外國在專制政府的時候,無論是甚麼權,都是由皇帝一個人壟斷。中國在專制政府的時候,關於考試權和監察權,皇帝還沒有壟斷。所以分開政府的大權,便可以說外國是三權分立,中國也是三權分立。中國從前實行君權、考試權和監察權的分立,有了幾千年;外國實行立法權、司法權和行政權的分立,有了一百多年。不過外國近來實行這種三權分立,還是不大完全,中國從前實行那種三權分立,更是有很大的流弊。我們現在要集合中外的精華,防止一切的流弊,便要採用外國的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加入中國的考試權和監察權,連成一個很好的完璧,造成一個五權分立的政府。像這樣的政府,才是世界上最完全最良善的政府。國家有了這樣的純良政府,才可以做到民有、民治、民享的國家。
 我們在政權一方面,主張四權;在治權一方面,主張五權。這四權和五權,各有各的統屬,各有各的作用,要分別清楚,不可紊亂。現在許多人都不能分別,不但是平常人不能分別,就是專門學者也是一樣的不能分別。像近來我會見了一個同志,他是從美國畢業回來的,我問他說:「你對於革命的主義是怎麼樣呢?」他說:「我是很贊成的。」我又問他說:「你是學甚麼東西呢?」他說:「我是學政治法律。」我又問他說:「你對於我所主張的民權有甚麼意見呢?
」他說:「五權憲法是很好的東西呀!這是人人都歡迎的呀!」像這位學政治法律的專門學者,所答非所問,便可以知道他把四權和五權,還沒有分別清楚;對於人民和政府的關係,還是很糊塗,殊不知道五權是屬於政府的權,就他的作用說,就是機器權。一個極大的機器,發生了極大的馬力,要這個機器所做的工夫很有成績,便要把他分成五個做工的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六講 一二七

門徑。民權就是人民用來直接管理這架大馬力的機器之權,所以四個民權,就可以說是機器上的四個節制。有了這四個節制,便可以管理那架機器的動靜。政府替人民做事要有五個權,就是要有五種工作,要分成五個門徑去做工。人民管理政府的動靜要有四個權,就是要有四個節制,要分成四方面來管理政府。政府有了這樣的能力,有了這些做工的門徑,才可以發出無限的威力,才是萬能政府。人民有了這樣大的權力,有了這樣多的節制,便不怕政府到了萬能,沒有力量來管理。政府的一動一靜,人民隨時都是可以指揮的。像有這種情形,政府的威力便可以發展,人民的權力也可以擴充。有了這種政權和治權,才可以達到美國學者的目的,造成萬能政府,為人民謀幸福。中國能夠實行這種政權和治權,便可以破天荒在地球上造成一個新世界。
  至於民權之實情與民權之行使,當待選舉法、罷免法、創制法和複決法規定之後,乃能悉其真相與底蘊。在講演此民權主義之中,固不能盡述也。閱者欲知此中詳細情形,可參考廖仲愷所譯之全民政治。
(註一) 原文僅標「四月二十六日」,今增「民國十三……講」。
(註二) 原文為「合壟」,今據「週刊」第三十期(民國十三年七月二十日)及「會本」改。
(註三) 「會本」作「發達」。原文、「週刊」及「胡本」均為「發明」。今依原文。
(註四) 「會本」為「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考試權、監察權」,今依原文及「週刊」,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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