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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民主義:民權主義 第五講 det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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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民主義:民權主義 第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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詮釋資料說明
題名

三民主義:民權主義 第五講

生平歷程
革命之再起北上與逝世
文件類型

三民主義

民國日期

013/04/20

西元日期

1924/04/20

國父年歲

59

作者
孫中山
全文內容

第五講 民國十三年四月二十日講(註一)
中國人的民權思想,都是由歐美傳進來的,所以我們近來實行革命,改革政治,都是倣效歐美。我們為甚麼要倣效歐美呢?因為看見了歐美近一百年來的文化,雄飛突進,一日千里,種種文明都是比中國進步得多。比方就武器一項說,歐美近年的武器,便是一天改良一天,要比中國進步得多。中國的武器,幾千年以來,都是弓箭刀戟,在二三十年以前,還是用那幾種東西。像庚子年發生義和團,他們的始意,是要排除歐美勢力的。因為他們要排除歐美的勢力,所以和八國聯軍打仗,當時所用的武器,便是大刀。要用大刀去抵抗聯軍的機關鎗和大礮,那種舉動,就是當時中國人對於歐美的新文化之反動,對於他們的物質進步之抵抗。不相信歐美的文化是比中國進步,并且想表示中國的文化,還要好過歐美。甚至於像歐美的洋鎗大礮,那些精利武器,也不相信比較中國的大刀還要利害,所以發生義和團來反抗歐美。義和團的勇氣,始初是銳不可當的,在楊村一戰,是由於英國提督西摩,帶了三千聯軍,想從天津到北京,共救那些公使館,經過楊村,就被義和團圍住了。當時戰鬥的情形,義和團沒有洋鎗大礮,只有大刀;所圍住的聯軍,有很精利的鎗礮。在義和團一方面,可說是肉體相搏。西摩因為被他們包圍了,便用機關鎗去掃射義和團;義和團雖然是被機關鎗打死了很多的人,血肉橫飛,但是還不畏懼,還不退卻,總是前仆後繼,死死的把聯軍圍住。弄到西摩帶那三千聯軍,終不敢通過楊村,直進北京;便要退回天津等候,另外請了大兵來幫助,才能夠到達北京,解各國公使館的圍。就那次戰爭的情形而論,西摩有幾句批評說,照當時義和團之勇氣,如果他們所用的武器是西式的鎗礮,那些聯軍,一定是全軍覆沒的。但是他們始終不相信外國的新式武器,總是用大刀、肉體和聯軍相搏,雖然被聯軍打死了幾萬人,傷亡枕藉,還是前仆後繼,其勇銳之氣,殊不可當,真是令人驚奇佩服。所以經過那次血戰之後,外國人才知道中國還有民族思想,這種民族是不可消滅的。不過庚子年的義和團,是中國人的最後自信思想和最後自信能力,去同歐美的新文化相抵抗。由于那次義和團失敗以後,中國人便知道從前的弓箭刀戟,不能夠和外國的洋鎗大礮相抵抗,便明白歐美的新文明,的確是比中國的舊文明好得多。用外國的新東西和中國的舊東西比較,就武器一項效力,自然是很明顯的。至于除了武器之外,像交通上的鐵路、電報,也要比中國的挑伕、驛站好得多。我們要轉運東西,火車當然是快過挑伕,便利過挑伕。要通消息,電報當然是迅速過驛站,靈通過驛站。再推到其餘種種關于人類日常生活的機器,和農工商所用的種種方法,也沒有不是比中國進步得多的。所以從那次義和團失敗以後,中國一般有思想的人,便知道要中國強盛,要中國能夠昭雪北京城下之盟的那種大恥辱,事事便非倣效外國不可。不但是物質科學要學外國,就是一切政治社會上的事都要學外國。所以經過義和團之後,中國人的自信力便完全失去,崇拜外國的心理便一天高過一天。由于要崇拜外國、倣效外國,便得到了很多的外國思想,就是外國人只才想到還沒有做到的新思想,我們也想拿來實行。十三年前革命,倣效外國改革政治,成立民主政體,目的是在取法乎上,所以把外國很高的政治哲理,和最新的政治思想,都拿來實行,這是中國政治思想上一個最大的變動。在義和團以前,中國和外國已經通了商,早知道外國的好處,也是很多。但是全國人的心理,還不相信外國是真有文明,所以當義和團的時候,便把倣效外國的鐵路和電報都毀壞了,就是外國的鎗礮也不信仰,在打仗的時候,還是要用中國的弓刀。以後因為失敗,又反過來信仰外國,在中國所用的無論甚麼東西,都是要倣效外國。由此可見中國從前是守舊,在守舊的時侯,總是反對外國,極端信仰中國要比外國好。後來失敗,便不守舊,要去維新,反過來極端的崇拜外國,信仰外國是比中國好。因為信仰外國,所以把中國的舊東西都不要,事事都是倣效外國,只要聽到說外國有的東西,我們便要去學,便要拿來實行。對於民權思想,也有這種流弊。革命以後,舉國如狂,總是要拿外國人所講的民權,到中國來實行;至于民權究竟是甚麼東西,也不去根本研究。前幾次所講的情形,是把外國爭民權的歷史和勝利之後所得的甚麼結果,詳細的說明。由于那幾次的研究,便知民權政治,在外國也不能夠充分實行,進行民權,在中途也遇到了許多障礙。現在中國主張實行民權,要倣效外國,便要倣效外國的辦法;但是民權問題在外國政治上,至今沒有根本辦法,至今還是一個大問題。就是外國人拿最新發明的學問,來研究民權,解決民權問題,在學理一方面,根本上也沒有好發明,也沒有得到一個好解決的方法。所以外國的民權辦法不能做我們的標準,不足為我們的師導。
自義和團以後,一般中國人的思想,時時刻刻、件件東西總是要學外國。外國的東西,到底可不可以學呢?比方用武器講,到底是外國的機關鎗利害呢?還是中國的弓刀利害呢?這兩種東西沒有比較,一定是外國的機關鎗要利害得多。不但是外國的武器要比中國的利害,就是其他各種東西,外國都是比中國進步得多。就物質一方面的科學講,外國駕乎中國,那是不可諱言的。但是外國在政治一方面,究竟是怎麼樣呢?外國的政治哲學和物質科學,兩種學問的進步,又是那一種最快呢?政治的進步遠不及科學。譬如兵學就是一種軍事科學,專就兵學講,外國的戰術隨時發明,隨時改良,所謂日新月異。所以拿一百多年以前的外國兵書,今日有沒有人還拿去用呢?那是沒有的。不但是一百年以前的兵書,沒有人拿去用,就是十年以前的兵書,到了今日也是無用。外國的武器和戰術,每過十年,便成一個大變動。換句話講,就是外國的武器和戰術,每過十年,便有一次革命。外國最大的武器和價值最貴的武器,就是水上所用的戰鬥艦。現在外國的戰鬥艦,每艘要值五千萬元以至於一萬萬元,能夠值這些錢的船,才叫做一隻兵船。外國物質的進步,以武器為最快;武器的進步,又以戰鬥艦為最快。戰鬥艦的變動,最多不過十年,在歐戰以前的戰鬥艦,至今已成廢物。不但是海軍的戰鬥艦有這樣的大變動,就是陸軍的鎗礮也是日日進步,每十年一次變動,每十年一次革命,每十年一翻新。現在我們所用的鎗,在外國已經成了無用的廢物。歐戰時各國所用的大礮,到了今日也算是舊式。不但是武器,在歐美是日日進步,件件翻新,就是其他機器物品也是天天改良,時時發明。所以外國在物質文明上的進步,真是日新月異,一天比一天的不同。至于在政治上,外國比較中國又是進步了多少呢?歐美兩三百年來,經過許多次數的革命,政治上的進步雖然是比中國快得多,但是外國的政治書本,像二千多年以前,在希臘有一位大政治哲學家,叫做柏拉圖,他所著的「共和政體」那本書,至今還有學者去研究,對於現在的政體,還以為有多少價值可以供參考;不像兵船操典,過了十年,便成無價值的廢物。由此便知外國的物質科學,每十年一變動,十年之前,和十年之後,大不相同,那種科學的進步是很快的。至于政治理論,在二千年以前,柏拉圖所寫的共和政體,至今還有價值去研究,還是很有用處。所以外國政治哲學的進步,不及物質進步這樣快的。他們現在的政治思想,和二千多年以前的思想,根本上還沒有大變動。如果我們倣效外國的政治,以為也是像倣效物質科學一樣,那便是大錯。外國的物質文明,一天和一天不同,我們要學他,便很不容易趕上。至於外國政治的進步,比較物質文明的進步,是差得很遠的,速度是很慢的。像美國革命,實行民權有了一百五十多年,現在能夠實行的民權,和一百多年以前所實行的民權,便沒有大分別。現在法國所行的民權,還不及從前革命時候所行的民權。法國在從前革命的時候,所行的民權,是很充分的,當時一般人民以為不對,大家要去反抗,所以至今有了一百多年,法國的民權還是沒有大進步。我們要學外國,便要把這些情形分別清楚。至於外國民權,所以沒有大進步的原因,是由於外國對於民權的根本辦法,沒有解決。由前幾次所講的情形,便知道歐美的民權政治,至今還是沒有辦法,民權的真理,還是沒有發明。不過近兩三百年以來,民權思想逐漸澎漲,在人事上想不通的問題,大家便聽其自然,順着潮流去做罷了。所以近來民權的發達,不是學者從學理上發明出來的,是一般人民順其自然做出來的。因為總是順其自然去做,預先沒有根本辦法,前後沒有想過(註二),所以歐美實行民權,在中途便遭了許多挫折,遇了許多障礙。中國革命以後,要倣效歐美,實行民權。歐美的民權,現在發達到了代議政體,中國要跟上外國,實行民權,所以也有代議政體。但是歐美代議政體的好處,中國一點都沒有學到,所學的壞處卻是百十倍。弄到國會議員變成豬仔議員,污穢腐敗,是世界各國自古以來所沒有的,這真是代議政體的一種怪現象。所以中國學外國的民權政治,不但是學不好,反且學壞了。
照前幾回所講,大家便知道歐美的民權政治,根本上還沒有辦法,所以我們提倡民權,便不可完全倣效歐美。我們不完全倣效歐美,究竟要怎麼樣去做呢?現在中國還有守舊派,那些守舊派的反動力是很大的。他們的主張是要推翻民國,恢復專制,去圖復辟,以為要這樣的辦法,才可以救中國。我們明白世界潮流的人,自然知道這個辦法是很不對的,所以要反對這個辦法,順應世界潮流,去實行民權,走政治的正軌。我們要走政治的正軌,便先要知道政治的真意義。甚麼是叫做政治呢?照民權第一講的定義說,政是衆人的事,治是管理衆人的事。中國幾千年以來,社會上的民情風土習慣,和歐美的大不相同。中國的社會既然是和歐美的不同,所以管理社會的政治,自然也是和歐美不同,不能完全倣效歐美,照樣去做,像倣效歐美的機器一樣。歐美的機器,我們只要是學到了,隨時隨地都可以使用,譬如電燈,無論在中國的甚麼房屋都可以裝設,都可以使用。至于歐美的風土人情,和中國不同的地方是很多的,如果不管中國自己的風土人情是怎麼樣,便像學外國的機器一樣,把外國管理社會的政治硬搬進來,那便是大錯。雖然管理人類之政治法律條理,也是一種無形的機器,所以我們稱行政組織為機關。但是有形的機器,是本於物理而成的,而無形的機器之政治,是本於心理而成的。物理之學,近數百年來已發明得甚多;而心理之學,近二三十年始起首進步,至今尚未有大發明,此所以有別也。是以管理物的方法,可以學歐美;管理人的方法,當然不能完全學歐美。因歐美關於管理物的一切道理,已經老早想通了,至於那些根本辦法,他們也老早解決了,所以歐美的物質文明,我們可以完全倣效,可以盲從,搬進中國來,也可以行得通。至於歐美的政治道理,至今還沒有想通,一切辦法在根本上還沒有解決,所以中國今日要實行民權,改革政治,便不能完全倣效歐美,便要重新想出一個方法。如果一味的盲從附和,對於國計民生,是很有大害的。因為歐美有歐美的社會,我們有我們的社會,彼此的人情風土,各不相同。我們能夠照自己的社會情形,迎合世界潮流做去,社會才可以改良,國家才可以進步。如果不照自己社會的情形,迎合世界潮流去做,國家便要退化,民族便受危險。我們要中國進步,民族的前途沒有危險,自己來實行民權,自己在根本上便不能不想出一種辦法。我們對於民權政治,到底能不能夠想出辦法呢?我們要能夠想出辦法,雖然不能完全倣效歐美,但是要借鑑於歐美,要把歐美已往的民權經驗,研究到清清楚楚。因為歐美民權雖然沒有充分發達,根本解決,但是已經有了很多的學者,對於民權天天去研究,常常有新學理的發明;而且在實行上也有了一百多年,所得的經驗也是很多的。那些經驗和學理根本上都是應該拿來參考的。如果不參考歐美已往的經驗學理,便要費許多冤枉工夫,或者要再蹈歐美的覆轍。現在各國學者研究已往民權的事實,得到了許多新學理,那是些甚麼學理呢?最新的對於政治問題的有一位美國學者說:「現在講民權的國家,最怕的是得到了一個萬能政府,人民沒有方法去節制他;最好的是得一個萬能政府,完全歸人民使用,為人民謀幸福。」這一說是最新發明的民權學理。但所怕、所欲都是在一個萬能政府。第一說是人民怕不能管理的萬能政府,第二說是為人民謀幸福的萬能政府。要怎麼樣才能夠把政府成為萬能呢?變成了萬能政府,要怎麼樣才聽人民的話呢?在民權發達的國家,多數的政府都是弄到無能的;民權不發達的國家,政府多是有能的。像前次所講,近幾十年來歐洲最有能的政府,就是德國俾士麥當權的政府,在那個時候的德國政府的確是萬能政府。那個政府本是不主張民權的,本是要反對民權的,但是他的政府還是成了萬能政府。其他各國主張民權的政府,沒有那一國可以叫做萬能政府。又有一位瑞士學者說:「各國自實行了民權以後,政府的能力便行退化。」這個理由,就是人民恐怕政府有了能力,人民不能管理。所以人民總是防範政府,不許政府有能力,不許政府是萬能。所以實行民治的國家,對於這個問題便應該想方法去解決。想解決這個問題,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就應該要改變。從前人民對於政府,總是有反抗態度的緣故,是由於經過了民權革命以後,人民所爭得的自由平等,過於發達,一般人把自由平等,用到太沒有限制,把自由平等的事,做到過於充分,政府毫不能夠做事。到了政府不能做事,國家雖然是有政府,便和無政府一樣。這位瑞士學者看出了這個流弊,要想挽救,便主張人民要改變對於政府的態度。他究竟要人民變成甚麼態度呢?人民的態度對於政府有甚麼關係呢?譬如就中國幾千年的歷史說,中國人在這幾千年中,對於政府是甚麼樣的態度呢?我們研究歷史,總是看見人稱贊堯、舜、禹、湯、文、武。堯、舜、禹、湯、文、武的政府,是中國人常常羨慕的政府,中國人無論在那個時代,總是希望有那樣的政府,替人民來謀幸福。所以歐美的民權思想,沒有傳進中國以前,中國人最希望的,就是堯、舜、禹、湯、文、武,以為有了堯、舜、禹、湯、文、武那些皇帝,人民便可以得安樂,便可以享幸福。這就是中國人向來對於政府的態度。近來經過了革命以後,人民得到了民權思想,對於堯、舜、禹、湯、文、武那些皇帝,便不滿意,以為他們都是專制皇帝,雖美亦不足稱。由此便知民權發達了以後,人民便有反抗政府的態度,無論如何良善皆不滿意。如果持這種態度,長此以往,不想辦法來改變,政治上是很難望進步的。現在世界上要改變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究竟是用甚麼辦法呢?歐美學者只想到了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應該要改變,至於怎麼樣改變的辦法,至今還沒有想出。我們革命,主張實行民權,對於這個問題,我想到了一個解決的方法。我的解決方法,是世界上學理中第一次的發明,我想到的方法,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一個根本辦法。我的辦法,就是像瑞士學者近日的發明一樣,人民對於政府要改變態度。近日有這種學理之發明,更足以證明我向來的主張是不錯。這是甚麼辦法呢?就是權與能要分別的道理。這個權能分別的道理,從前歐美的學者都沒有發明過。究竟甚麼是叫做權與能的分別呢?要講清楚這個分別,便要把我從前對於人類分別的新發明再拿來說一說。
我對於人類的分別,是何所根據呢?就是根據於各人天賦的聰明才力。照我的分別,應該有三種人:第一種人叫做先知先覺,這種人有絕頂的聰明,凡見一件事,便能夠想出許多道理,聽一句話,便能夠做出許多事業,有了這種才力的人,才是先知先覺。由於這種先知先覺的人,預先想出了許多辦法,做了許多事業,世界才有進步,人類才有文明,所以先知先覺的人,是世界上的創造者,是人類中的發明家。第二種人叫做後知後覺,這種人的聰明才力,比較第一種人是次一等的,自己不能夠創造發明,只能夠跟隨摹倣,第一種人已經做出來了的事,他便可以學到。第三種人叫做不知不覺,這種人的聰明才力是更次的,凡事雖有人指教他,他也不能知,只能去行。照現在政治運動的言詞說,第一種人是發明家,第二種人是宣傳家,第三種人是實行家。天下事業的進步,都是靠實行,所以世界上進步的責任,都在第三種人的身上。譬如建築一間大洋樓,不是一種尋常人能夠造成的,先要有一個工程師,把想做的洋樓,關於各種工程材料,都要通盤計算;等到通盤計算好了,便繪一個很詳細的圖,再把那個圖交給工頭去看;等到工頭把圖看清楚了,才叫工人搬運材料,照那個圖樣去做。做洋樓的工人,都是不能夠看圖樣的,只有照工頭的吩咐,聽工頭的指揮,或者是某處放一塊磚,某處加一片瓦,做那種最簡單的事;工頭又是不能夠通盤計算去繪圖的,只有照工程師所繪的圖,吩咐工人去砌磚蓋瓦。所以繪圖的工程師,是先知先覺;看圖的工頭,是後知後覺;砌磚蓋瓦的工人,是不知不覺。現在各城市的洋樓,都是靠工人、工頭和工程師三種人共同做出來的。就是世界上的大事,也都是全靠那三種人來做成的。但是其中大部份的人都是實行家,都是不知不覺,次少數的人便是後知後覺,最少數的人才是先知先覺。世界上如果沒有先知先覺,便沒有發起人;如果沒有後知後覺,便沒有贊成人;如果沒有不知不覺,便沒有實行的人。世界上的事業都是先要發起人,然後又要許多贊成人,再然後又要許多實行者,才能夠做成功。所以世界上的進步,都是靠這三種人,無論是缺少了那一種人,都是不可能的。現在世界上的國家實行民權,改革政治,那些改革的責任,應該是人人都有份的。先知先覺的人要有一分,後知後覺的人要有一分,就是不知不覺的人也要有一分。我們要知道民權不是天生的,是人造成的,我們應該造成民權,交到人民,不要等人民來爭,才交到他們。前幾天有一位在高麗做官的日本人來見我,和我談天,談了頗久之後,我順便問他一句話說:「現在高麗的革命,是甚麼樣情形呢?能不能夠成功呢?」那位日本人沒有甚麼話可答。我又問他說:「日本在高麗的官吏,對於高麗的民權態度,又是怎麼樣呢?」他說:「只看高麗人將來的民權思想,究竟是怎麼樣;如果高麗人都曉得來爭民權,我們一定是把政權交還他們的。但是現在的高麗人還不曉得爭民權,所以我們日本還是不能不代他們治理高麗。」這種說話,未嘗不冠冕堂皇,但是我們革命黨對待全國人民,就不可像日本對待高麗一樣,要等到人民曉得爭民權的時候才去給他。因為中國人民都是不知不覺的多,就是再過幾千年,恐怕全體人民還不曉得要爭民權。所以自命為先知先覺和後知後覺的人,便不可像日本人一樣,專是為自己打算,要預先來替人民打算,把全國的政權交到人民。
照以前所講的情形,歐美對於民權問題,還沒有解決的辦法;今日我們要解決民權問題,如果倣效歐美,一定是辦不通的。歐美既無從倣效,我們自己便應該想一種新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這個新方法,是像瑞士的學者最新的發明,人民對於政府要改變態度。但要改變態度,就是要把權與能來分開。權與能要怎麼樣分開呢?我們要把他研究到清楚,便應該把前幾回所講的情形,重提起來再說。第一件甚麼是叫做民權呢?簡單的說,民權便是人民去管理政治。詳細推究起來,從前的政治是誰人管理呢?中國有兩句古語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又說:「庶人不議」。可見從前的政權,完全在皇帝掌握之中,不關人民的事,今日我們主張民權,是要把政權放在人民掌握之中,那麼人民成了一個甚麼東西呢?中國自革命以後,成立民權政體,凡事都是應該由人民作主的;所以現在的政治,又可以叫做民主政治。換句話說,在共和政體之下,就是用人民來做皇帝。照中國幾千年的歷史看,實在負政治責任為人民謀幸福的皇帝,只有堯、舜、禹、湯、文、武,其餘的那些皇帝,都是不能負政治責任為人民謀幸福的,所以中國幾千年的皇帝,只有堯、舜、禹、湯、文、武能夠負政治責任,上無愧於天,下無怍於民。他們所以能夠達到這種目的,令我們在幾千年之後,都來歌功頌德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有兩種特別的長處:第一種長處,是他們的本領很好,能夠做成一個良政府,為人民謀幸福。第二種長處,是他們的道德很好,所謂「仁民愛物」,「視民如傷」,「愛民若子」,有這種仁慈的好道德。因為他們有這兩種長處,所以對於政治能夠完全負責,完全達到目的。中國幾千年來,只有這幾個皇帝令後人崇拜;其餘的皇帝不知道有多少,甚至於有許多皇帝,後人連姓名都不知道。歷代的皇帝,只有堯、舜、禹、湯、文、武,有很好的本領、很好道德的,其餘都是沒有本領、沒有道德的多。那些皇帝雖然沒有本領、沒有道德,但是很有權力的。大家都把中國歷史看得是很多的,尤其是三國演義,差不多人人都看過了,我們可以拿三國演義來證明。譬如諸葛亮是很有才學的,很有能幹的。他所輔的主,先是劉備,後是阿斗。阿斗是很庸愚的,沒有一點能幹。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劉備臨死的時候,便向諸葛亮說:「可輔則輔之,不可輔則取而代之。」劉備死了以後,諸葛亮的道德還是很好,阿斗雖然沒有用,諸葛亮依然是忠心輔佐,所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由這樣看來,在君權時代,君主雖然沒有能幹,但是很有權力,像三國的阿斗和諸葛亮,便可以明白。諸葛亮是有能沒有權的,阿斗是有權沒有能的。阿斗雖然沒有能,但是把甚麼政事都付託到諸葛亮去做;諸葛亮很有能,所以在西蜀能夠成立很好的政府,並且能夠六出祁山(註三)去北伐,和吳魏鼎足而三。用諸葛亮和阿斗兩個人比較,我們便知道權和能的分別,專制時代,父兄做皇帝,子弟承父兄之業,雖然沒有能幹,也可以做皇帝,所以沒有能的人也是很有權。現在成立共和政體,以民為主,大家試看這四萬萬人是那一類的人呢?這四萬萬人當然不能都是先知先覺的人,多數的人也不是後知後覺的人,大多數都是不知不覺的人,現在民權政治,是要靠人民作主的,所以這四萬萬人都是很有權的。全國很有權力能夠管理政治的人,就是這四萬萬人。大家想想現在的四萬萬人,就政權一方面說,是像甚麼人呢?照我看起來,這四萬萬人都是像阿斗。中國現在有四萬萬個阿斗。人人都是很有權的,阿斗本是無能的,但是諸葛亮有能,所以劉備死了以後,西蜀還能夠治理。現在歐美人民反對有能的政府,瑞士學者要挽救這種流弊,主張人民改變態度,不可反對有能的政府。但是改變了態度以後,究竟是用甚麼辦法呢?他們還沒有發明。我現在所發明的,是要權與能分開,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才可以改變。如果權與能不分開,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總是不能改變。當時阿斗知道自己無能,把國家全權託到諸葛亮,要諸葛亮替他去治理。所以諸葛亮上出師表,便獻議到阿斗,把宮中和府中的事要分開清楚;宮中的事,阿斗可以去做,府中的事,阿斗自己不能去做。府中的事,是甚麼事呢?就是政府的事。諸葛亮把宮中和府中的事分開,就是把權和能分開。所以我們治理國家,權和能一定是要分開的。究竟要怎麼樣才可以分開呢?大家要拿一個遠大眼光和冷靜見解,來看世界上的事,才可以把他分別清楚。大家此時對於政府,有一種特別觀念,這種觀念是怎麼樣發生的呢?是由於幾千年專制政體發生的。因為幾千年的專制政體,多是無能力的人做皇帝,人民都是做皇帝的奴隸;在中國的四萬萬人,就做過了幾千年奴隸。現在雖然是推翻專制,成立共和政體,表面上固然是解放,但是人民的心目中,還有專制的觀念,還怕有皇帝一樣的政府來專制。因為再怕有皇帝一樣的政府來專制,想要打破他,所以生出反對政府的觀念,表示反抗政府的態度。所以現在人民反抗政府的態度,還是由於從前崇拜皇帝的心理反動生出來的。換句話說,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就是由於從前崇拜皇帝的心理,一變而為排斥政府的心理。從前崇拜皇帝的心理,固然是不對,現在排斥政府的心理,也是不對的。我們要打破這種不對的心理,便要回顧到幾萬年和幾千年以前的政治歷史,才可以看破。比方在專制皇帝沒有發達以前,中國堯舜是很好的皇帝,他們都是公天下,不是家天下。當時的君權還沒有十分發達,中國的君權,是從堯舜以後才發達的。推到堯舜以前,更沒有君權之可言,都是奉有能的人做皇帝,能夠替大家謀幸福的人。才可以組織政府。譬如從前所講人同獸爭的野蠻時代,國家的組織沒有完全,人民都是聚族而居,靠一個有能的人來保護。在那個時候,人民都怕毒蛇猛獸來侵害,所以要奉一個有能的人,負保護的責任。當時保護的任務,就是在有能力去打,能夠打勝毒蛇猛獸的人,就是當時很有能幹的人。當時人同獸打,沒有武器,都是靠赤手空拳,要個人體魄很強壯,所以在當時體魄很強壯的人,大家便奉他做皇帝。除了會打的人可以做皇帝以外,中國還有例外(註四),譬如燧人氏鑽木取火,教人火食,既可避去生食動植物的危險,復可製出種種美味,適於口腹之欲,所以世人便奉他做皇帝。鑽木取火,教人火食,是什麼人的事?就是厨子的事,所以燧人氏鑽木取火教人火食便做皇帝,就可以說廚子做皇帝。神農嘗百草,發明了許多藥性,可以治疾病,可以起死回生,便是一件很奇怪、很有功勞的事,所以世人便奉他做皇帝。嘗百草是甚麼人的事呢?就是醫生的事,所以神農由於嘗百草便做皇帝,就可以說醫生做皇帝。更推到軒轅氏教民做衣服也是做皇帝,那就是裁縫做皇帝。有巢氏教民營宮室,也做皇帝,那就是木匠做皇帝。所以由中國幾千年以前的歷史看起來,都不是專以能夠打得的人才做皇帝,凡是有大能幹、有新發明、在人類立了功勞的人,都可以做皇帝,都可以組織政府。像厨子、醫生、裁縫、木匠那些有特別能幹的人,都是做過了皇帝的。從前有一位美國教授,叫做丁韙良,有一天到北京西山去遊玩,遇到了一個農夫,和農夫談起話來,那個農夫便問丁韙良說:「外國人為甚麼不到中國來做皇帝呢?」丁韙良反問農夫說:「外國人可以來做皇帝嗎?」那個農夫便指田邊所掛的電線說:「能做這種東西的人,便可以做中國皇帝了。」那個農夫的思想,以為只有一根鐵線,便可以通消息傳書信,做這種鐵線通消息的人,當然是很有本領的;有這樣大本領的人,當然可以做皇帝。由此便可以證明中國人的一般心理,都以為是大本領的人,便可以做皇帝。中國自堯舜以後,那些皇帝便漸漸變成專制,都要家天下,不許人民自由擁戴有本領的人去做皇帝。假若現在四萬萬人用投票的方法選舉皇帝,如果給以充分的民權,人民能夠自由投票,絲毫不受別種勢力的干涉,同時又有堯舜復生,究竟是選舉誰來做皇帝呢?我想一定是舉堯舜來做皇帝。中國人對於皇帝的心理,不像歐美人對於皇帝的那樣深惡痛絕,因為中國皇帝的專制,沒有歐洲皇帝的那麼利害。歐洲在兩三百年以前,皇帝專制達到了極點,人民都視為洪水猛獸,非常的怕他,所以人民不但是對於皇帝要去排斥,就是和皇帝很相近的東西像政府一樣,也是一齊要排斥。歐美現在實行了民權,人民有了大權,要排斥政府,實在是很容易的。像西蜀的阿斗,要排斥諸葛亮,那還不容易嗎?如果阿斗要排斥諸葛亮,試問西蜀的政府能不能夠長久呢?能不能夠六出祁山去北伐呢?阿斗見到了這一層,所以便把政治的全權都付託到諸葛亮,無論是整頓內部是由他,南征是由他,就是六出祁山去北伐也是由他。我們現在行民權,四萬萬人都是皇帝,就是有四萬萬個阿斗;這些阿斗當然是應該歡迎諸葛亮來管理政事,做國家的大事業。歐美現在實行民權,人民所持的態度,總是反抗政府,根本原因就是由於權和能沒有分開。中國要不蹈歐美的覆轍,便應該照我所發明的學理,要把權和能劃分清楚。人民分開了權與能,才不致反對政府,政府才可以望發展。中國要分開權與能,是很容易的事,因為中國有阿斗和諸葛亮的先例可援。如果政府是好的,我們四萬萬人便把他當作諸葛亮,把國家的全權都交到他們。如果政府是不好的,我們四萬萬人可以實行皇帝的職權,罷免他們,收回國家的大權。歐美人民對於政府,不知道分別權與能的界限,所以他們的民權問題,發生了兩三百年,至今還不能解決。
我們現在主張要分開權與能,再拿古時和現在的事實,比較的來說一說。在古時能打的人,大家便奉他做皇帝。現在的富豪家庭,也請幾位打師來保護,好像上海住的軍閥官僚,在各省剷了地皮、發了大財之後,搬到上海的租界之內去住,因為怕有人去打他和他要錢,他便請幾個印度巡捕在他的門口保護。照古時的道理講,能保護人的人便可以做皇帝,那末保護那些官僚軍閥的印度巡捕,便應該做那些官僚軍閥的皇帝。但是現在的印度巡捕,決不能問那些官僚軍閥的家事。從前赤手空拳的打師都是做皇帝,現在有長鎗的印度巡捕,更是應該要做皇帝。那些官僚軍閥不把他當作皇帝,只把他當作奴隸;那種奴隸有了鎗,雖然是很有能力,那般官僚軍閥只能夠在物質一方面給些錢,不能夠在名義上叫他做皇帝。像這樣講,古時的皇帝,便可以看作現在守門的印度巡捕,現在守門的印度巡捕,就是古時的皇帝。再進一層說,保護人民的皇帝,既是可以看作守門的印度巡捕,大家又何必要排斥他呢?現在有錢的那些人,組織公司,開辦工廠,一定要請一位有本領的人來做總辦,去管理工廠。此總辦是專門家,就是有能的人;股東就是有權的人。工廠內的事,只有總辦能夠講話,股東不過監督總辦而已。現在民國的人民便是股東,民國的總統便是總辦,我們人民對于政府的態度,應該要把他們當作專門家看;如果有了這種態度,股東便能夠利用總辦整頓工廠,用很少的成本,出很多的貨物,可以令那個公司發大財。現在歐美民權發達的國家,人民對于政府都沒有這種態度,所以不能利用有本領的人去管理政府。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弄到在政府之中的人物都是無能,所以弄到民權政治的發達反是很遲,民主國家的進步反是很慢,反不及專制國家的進步,像日本和德國那一樣的迅速。從前日本維新,只有幾十年,便富強起來。從前德國也是很貧弱的國家,到了威廉第一和俾士麥執政,結合聯邦,勵精圖治,不到幾十年,便雄霸歐洲。其他實行民權的國家,都不能像日本和德國的進步,一日千里。推究此中原因,就是由于民權問題的根本辦法沒有解決,如果要解決這個問題,便要把國家的大事付託到有本領的人。現在歐美人無論做甚麼事,都要用專門家。譬如練兵打仗,便要用軍事家;開辦工廠,便要用工程師;對于政治也知道要用專門家,至于現在之所以不能實行用政治專家的原因,就是由于人民的舊習慣還不能改變。但是到了現在的新時代,權與能是不能不分開的,許多事情一定是要靠專門家的,是不能限制專門家的。像最新發明在人生日用最便利的東西,是街上的汽車。在二十多年前初有汽車的時候,沒有駕駛的車夫,沒有修理的工匠。我從前有一個朋友,買了一架汽車,自己一方面要做駕駛的汽車夫,又一方面要做修理的機器匠,那是很麻煩的,是很難得方方面面都做好的。到了現在,有許多的汽車夫和機器匠,有汽車的主人,只要出錢僱他們來,便可以替自己來駕駛,替自己來修理。這種汽車夫和機器匠,就是駕駛汽車和修理汽車的專門家;沒有他們,我們的汽車便不能行動,便不能修理。國家就是一輛大汽車,政府中的官吏就是一些大車夫。歐美人民始初得到了民權,沒有相當的專門家,就像二十多年以前有錢的人得了一輛汽車一樣,所以事事便非靠自己去修理,自己去駕駛不可。到了現在,有了許多有本領的專門家,有權力的人民便應該要聘請他們,不然就要自己去駕駛,自己去修理,正所謂自尋煩惱,自找痛苦。就這個比喻,更可分別駕駛汽車的車夫是有能而無權的,汽車的主人是無能而有權的,這個有權的主人便應該靠有能的專門家,去代他駕駛汽車。民國的大事,也是一樣的道理,國民是主人,就是有權的人;政府是專門家,就是有能的人。由于這個理由,所以民國的政府官吏,不管他們是大總統、是內閣總理、是各部總長,我們都可以把他們當作汽車夫,只要他們是有本領,忠心為國家做事,我們就應該把國家的大權付託于他們,不限制他們的行動,事事由他們自由去做,然後國家才可以進步,進步才是很快。如果不然,事事都是要自己去做,或者是請了專門家,一舉一動都要牽制他們,不許他們自由行動,國家還是難望進步,進步還是很慢。要明白這個道理,我有一段很好的故事,可以引來證明。我從前住在上海的時候,有一天和一個朋友約定了時間,到虹口去商量一件事。到了那一天,把所約定的時間忽然忘記了,一直到所約定的時間十五分鐘之前,才記憶起來。當時我所住的地方是法國租界,由法國租界到虹口是很遠的,用十五分鐘的時間,很不容易趕到,我便着急起來,找着汽車夫,慌忙的問他說:「在十五分鐘之內,可以不可以趕到虹口呢?」那個車夫答應說:「一定可以趕到」。我便坐上車,由車夫自由去駕駛,向目的地出發。上海的道路,我是很熟悉的,由法國租界到虹口,好比由廣州沙基到東山一樣,一定要經過長堤和川龍口,才是捷徑。但是我的汽車夫從開車以後,所走的路,便不經過長堤和川龍口,他先由豐寧路再繞道德宣路,走小北門然後才到大東門,才抵東山。當時汽車走得飛快,聲音很大,我不能夠和車夫說話,心裏便很奇怪,便非常的恨那個車夫,以為車夫和我搗亂,是故意的走灣曲路阻遲時候。此時的情形,好比是政府有特別原故,要做非常的事,國民不知道,便生出許多誤會來非難政府一樣。至于那個車夫選擇那一條路走,不過十五分鐘便到了虹口,我的忿氣才平,便問那個車夫說:「為甚麼要這樣灣灣曲曲走這一條路呢?」那個車夫答應說:「如果走直路,便要經過大馬路,大馬路的電車、汽車、人力車和行人貨物的來往是很擁擠的,是很不容易走通的。」我才明白從前誤會的道理,才曉得我所要走的大馬路和外擺渡橋是從空間着想;那個車夫是有經驗的,知道汽車能夠走得很快,每小時可以走三四十英里,雖然走灣一點,多走幾里路,但是把汽車的速度加快一點,還是在限定鐘點以內可以趕到。他的這樣打算,是從時間上着想。那個車夫不是哲學家,本不知道用甚麼時間空間去打算,不過他是專門家,知道汽車有縮地的能力,如果把汽車的速度加快,就是多走灣路,還能夠于十五分鐘之內趕到虹口。假若當時我不給車夫以全權,由他自由去走,要依我的走法,一定是趕不到。因為我信他是專門家,不制他的肘,他要走那一條路便走那一條路,所以能夠在預約時間之內,可以趕到。不過我不是這種專門家,所以當時那個車夫走灣路,我便發生誤會,便不知道他何以要走灣路的道理。民國的人民都是國家的主人,對于政府的態度,應該要學我那次到虹口對於車夫的態度一樣,把他當作是走路的車夫。能夠有這樣的眼光,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才可以改變。歐美人民現在對于政府,持反對的態度,是因為權與能沒有分開,所以民權的問題至今不能解決。我們實行民權,便不要學歐美,要把權與能分得清清楚楚。民權思想,雖然是由歐美傳進來的,但是歐美的民權問題,至今還沒有辦法。我們現在已經想出了辦法,知道人民要怎麼樣,才對於政府可以改變態度。但是人民都是不知不覺的多,我們先知先覺的人,便要為他們指導,引他們上軌道去走,那才能避了歐美的紛亂,不蹈歐美的覆轍。歐美學者現在只研究到了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不對,應該要改變;但是用甚麼方法來改變,他們還沒有想到。我現在把這個方法已經發明了,這個方法是要權與能分開。講到國家的政治,根本上要人民有權,至於管理政府的人,便要付之于有能的專門家。把那些專門家不要看作是很榮耀很尊貴的總統、總長,只把他們當作是趕汽車的車夫,或者是當作看門的巡捕,或者是弄飯的厨子,或者是診病的醫生,或者是做屋的木匠,或者是做衣的裁縫。無論把他們看作是那一種的工人,都是可以的。人民要有這樣的態度,國家才有辦法,才能夠進步。

注釋

(註一) 原無年月日,今據「會本」。
(註二) 「胡本」及「會本」均作「想通」。今仍依原文及「週刊」第二十八期(民國十三年七月六日)。
(註三) 原文為「祈山」,今據「週刊」及「會本」改,下同。
(註四) 「會本」有「別種人都可以做皇帝」九字,今依原文及「週刊」。

相關人名
丁韙良有巢氏西摩威廉威廉第一柏拉圖俾士麥劉備諸葛亮燧人氏總理
相關地名
上海中國天津日本北京印度沙基東山法國祁山長堤高麗開車楊村瑞士廣州德國歐洲龍口
相關專有名詞
一次革命八國聯軍三民主義三國演義代議政體民權主義共和政體革命黨專制政體復辟義和團
出處

國父全集

冊數

第一冊

頁次

0099-0113

楚。今天所講的大意,是要諸君明白歐美的先進國家,把民權實行了一百多年,至今只得到一種「代議政體」。我們拿這種制度到中國來實行,發生了許多流弊。所以民權的這個問題,在今日的還是很難解決。我以後對于民權主義還要再講兩次,便把這個問題,在中國求一個根本解決的辦法。我們不能解決,中國便要步歐美的後塵;如果能夠解決,中國便可以駕乎歐美之上。
(註一) 原文僅標「十三年四月十三日」,今增「民國……講」。
(註二) 原文為「到了勝利的時」,今據「週刊」第二十四期(民國十三年六月八日)同講及「會本」增「候」字。
(註三) 原文為「變所聯省」,今據「週刊」及「會本」改。
(註四) 原文為「當是」,今據「週刊」及「會本」改。
(註五) 原文為「迅速手段」,今據「週刊」及「會本」增「的」字。
(註六) 原文「週刊」及「胡本」均闕「從前俄國革命」六字,今據黨史會藏「三民主義原稿」(042/15)及「會本」增。
(註七) 原文為「圖勞無功」,今據「週刊」及「會本」改。
(註八) 原文為「障磯」,今據「週刊」及「會本」改。

第五講 民國十三年四月二十日講(註一)
  中國人的民權思想,都是由歐美傳進來的,所以我們近來實行革命,改革政治,都是倣效歐美。我們為甚麼要倣效歐美呢?因為看見了歐美近一百年來的文化,雄飛突進,一日千里,種種文明都是比中國進步得多。比方就武器一項說,歐美近年的武器,便是一天改良一天,要比中國進步得多。中國的武器,幾千年以來,都是弓箭刀戟,在二三十年以前,還是用那幾種東西。像庚子年發生義和團,他們的始意,是要排除歐美勢力的。因為他們要排除歐美的勢力,所以和八國聯軍打仗,當時所用的武器,便是大刀。要用大刀去抵抗聯軍的機關鎗和大礮,那種舉動,就是當時中國人對於歐美的新文化之反動,對於他們的物質進步之抵抗。不相信歐美的文化是比中國進步,并且想表示中國的文化,還要好過歐美。甚至於像歐美的洋鎗大礮,那些精利武器,也不相信比較中國的大刀還要利害,所以發生義和團來反抗歐美。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五講 九九

義和團的勇氣,始初是銳不可當的,在楊村一戰,是由於英國提督西摩,帶了三千聯軍,想從天津到北京,共救那些公使館,經過楊村,就被義和團圍住了。當時戰鬥的情形,義和團沒有洋鎗大礮,只有大刀;所圍住的聯軍,有很精利的鎗礮。在義和團一方面,可說是肉體相搏。西摩因為被他們包圍了,便用機關鎗去掃射義和團;義和團雖然是被機關鎗打死了很多的人,血肉橫飛,但是還不畏懼,還不退卻,總是前仆後繼,死死的把聯軍圍住。弄到西摩帶那三千聯軍,終不敢通過楊村,直進北京;便要退回天津等候,另外請了大兵來幫助,才能夠到達北京,解各國公使館的圍。就那次戰爭的情形而論,西摩有幾句批評說,照當時義和團之勇氣,如果他們所用的武器是西式的鎗礮,那些聯軍,一定是全軍覆沒的。但是他們始終不相信外國的新式武器,總是用大刀、肉體和聯軍相搏,雖然被聯軍打死了幾萬人,傷亡枕藉,還是前仆後繼,其勇銳之氣,殊不可當,真是令人驚奇佩服。所以經過那次血戰之後,外國人才知道中國還有民族思想,這種民族是不可消滅的。不過庚子年的義和團,是中國人的最後自信思想和最後自信能力,去同歐美的新文化相抵抗。由于那次義和團失敗以後,中國人便知道從前的弓箭刀戟,不能夠和外國的洋鎗大礮相抵抗,便明白歐美的新文明,的確是比中國的舊文明好得多。用外國的新東西和中國的舊東西比較,就武器一項效力,自然是很明顯的。至于除了武器之外,像交通上的鐵路、電報,也要比中國的挑伕、驛站好得多。我們要轉運東西,火車當然是快過挑伕,便利過挑伕。要通消息,電報當然是迅速過驛站,靈通過驛站。再推到其餘種種關于人類日常生活的機器,和農工商所用的種種方法,也沒有不是比中國進步得多的。所以從那次義和團失敗以後,中國一般有思想的人,便知道要中國強盛,要中國能夠昭雪北京城下之盟的那種大恥辱,事事便非倣效外國不可。不但是物質科學要學外國,就是一切政治社會上的事都要學外國。所以經過義和團之後,中國人的自信力便完全失去,崇拜外國的心理便一天高過一天。由于要崇拜外國、倣效外國,便得到了很多的外國思想,就是外國人只才想到還沒有做到的新思想,我們也想拿來實行。十三年前革命,倣效外國改革政治,成立民主政體,目的是在取法乎上,所以把外國很高的政治哲理,和最新的政治思想,都拿來實行,這是中國政治思想上一個最大的變動。在義和團以前,中國和外國已經通了商,早知道外國的好處,也是很多。但是全國人的心理,還不相信外國是真有文明,所以當義和團的時候,便把倣效外國的鐵路和電報都毀壞了,就是外國的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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礮也不信仰,在打仗的時候,還是要用中國的弓刀。以後因為失敗,又反過來信仰外國,在中國所用的無論甚麼東西,都是要倣效外國。由此可見中國從前是守舊,在守舊的時侯,總是反對外國,極端信仰中國要比外國好。後來失敗,便不守舊,要去維新,反過來極端的崇拜外國,信仰外國是比中國好。因為信仰外國,所以把中國的舊東西都不要,事事都是倣效外國,只要聽到說外國有的東西,我們便要去學,便要拿來實行。對於民權思想,也有這種流弊。革命以後,舉國如狂,總是要拿外國人所講的民權,到中國來實行;至于民權究竟是甚麼東西,也不去根本研究。前幾次所講的情形,是把外國爭民權的歷史和勝利之後所得的甚麼結果,詳細的說明。由于那幾次的研究,便知民權政治,在外國也不能夠充分實行,進行民權,在中途也遇到了許多障礙。現在中國主張實行民權,要倣效外國,便要倣效外國的辦法;但是民權問題在外國政治上,至今沒有根本辦法,至今還是一個大問題。就是外國人拿最新發明的學問,來研究民權,解決民權問題,在學理一方面,根本上也沒有好發明,也沒有得到一個好解決的方法。所以外國的民權辦法不能做我們的標準,不足為我們的師導。
  自義和團以後,一般中國人的思想,時時刻刻、件件東西總是要學外國。外國的東西,到底可不可以學呢?比方用武器講,到底是外國的機關鎗利害呢?還是中國的弓刀利害呢?這兩種東西沒有比較,一定是外國的機關鎗要利害得多。不但是外國的武器要比中國的利害,就是其他各種東西,外國都是比中國進步得多。就物質一方面的科學講,外國駕乎中國,那是不可諱言的。但是外國在政治一方面,究竟是怎麼樣呢?外國的政治哲學和物質科學,兩種學問的進步,又是那一種最快呢?政治的進步遠不及科學。譬如兵學就是一種軍事科學,專就兵學講,外國的戰術隨時發明,隨時改良,所謂日新月異。所以拿一百多年以前的外國兵書,今日有沒有人還拿去用呢?那是沒有的。不但是一百年以前的兵書,沒有人拿去用,就是十年以前的兵書,到了今日也是無用。外國的武器和戰術,每過十年,便成一個大變動。換句話講,就是外國的武器和戰術,每過十年,便有一次革命。外國最大的武器和價值最貴的武器,就是水上所用的戰鬥艦。現在外國的戰鬥艦,每艘要值五千萬元以至於一萬萬元,能夠值這些錢的船,才叫做一隻兵船。外國物質的進步,以武器為最快;武器的進步,又以戰鬥艦為最快。戰鬥艦的變動,最多不過十年,在歐戰以前的戰鬥艦,至今已成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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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是海軍的戰鬥艦有這樣的大變動,就是陸軍的鎗礮也是日日進步,每十年一次變動,每十年一次革命,每十年一翻新。現在我們所用的鎗,在外國已經成了無用的廢物。歐戰時各國所用的大礮,到了今日也算是舊式。不但是武器,在歐美是日日進步,件件翻新,就是其他機器物品也是天天改良,時時發明。所以外國在物質文明上的進步,真是日新月異,一天比一天的不同。至于在政治上,外國比較中國又是進步了多少呢?歐美兩三百年來,經過許多次數的革命,政治上的進步雖然是比中國快得多,但是外國的政治書本,像二千多年以前,在希臘有一位大政治哲學家,叫做柏拉圖,他所著的「共和政體」那本書,至今還有學者去研究,對於現在的政體,還以為有多少價值可以供參考;不像兵船操典,過了十年,便成無價值的廢物。由此便知外國的物質科學,每十年一變動,十年之前,和十年之後,大不相同,那種科學的進步是很快的。至于政治理論,在二千年以前,柏拉圖所寫的共和政體,至今還有價值去研究,還是很有用處。
所以外國政治哲學的進步,不及物質進步這樣快的。他們現在的政治思想,和二千多年以前的思想,根本上還沒有大變動。如果我們倣效外國的政治,以為也是像倣效物質科學一樣,那便是大錯。外國的物質文明,一天和一天不同,我們要學他,便很不容易趕上。至於外國政治的進步,比較物質文明的進步,是差得很遠的,速度是很慢的。像美國革命,實行民權有了一百五十多年,現在能夠實行的民權,和一百多年以前所實行的民權,便沒有大分別。現在法國所行的民權,還不及從前革命時候所行的民權。法國在從前革命的時候,所行的民權,是很充分的,當時一般人民以為不對,大家要去反抗,所以至今有了一百多年,法國的民權還是沒有大進步。我們要學外國,便要把這些情形分別清楚。至於外國民權,所以沒有大進步的原因,是由於外國對於民權的根本辦法,沒有解決。由前幾次所講的情形,便知道歐美的民權政治,至今還是沒有辦法,民權的真理,還是沒有發明。不過近兩三百年以來,民權思想逐漸澎漲,在人事上想不通的問題,大家便聽其自然,順着潮流去做罷了。所以近來民權的發達,不是學者從學理上發明出來的,是一般人民順其自然做出來的。因為總是順其自然去做,預先沒有根本辦法,前後沒有想過(註二),所以歐美實行民權,在中途便遭了許多挫折,遇了許多障礙。中國革命以後,要倣效歐美,實行民權。歐美的民權,現在發達到了代議政體,中國要跟上外國,實行民權,所以也有代議政體。但是歐美代議政體的好處,中國一點都沒有學到,所學的壞處卻是百十倍。弄到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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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員變成豬仔議員,污穢腐敗,是世界各國自古以來所沒有的,這真是代議政體的一種怪現象。所以中國學外國的民權政治,不但是學不好,反且學壞了。
  照前幾回所講,大家便知道歐美的民權政治,根本上還沒有辦法,所以我們提倡民權,便不可完全倣效歐美。我們不完全倣效歐美,究竟要怎麼樣去做呢?現在中國還有守舊派,那些守舊派的反動力是很大的。他們的主張是要推翻民國,恢復專制,去圖復辟,以為要這樣的辦法,才可以救中國。我們明白世界潮流的人,自然知道這個辦法是很不對的,所以要反對這個辦法,順應世界潮流,去實行民權,走政治的正軌。我們要走政治的正軌,便先要知道政治的真意義。甚麼是叫做政治呢?照民權第一講的定義說,政是衆人的事,治是管理衆人的事。中國幾千年以來,社會上的民情風土習慣,和歐美的大不相同。中國的社會既然是和歐美的不同,所以管理社會的政治,自然也是和歐美不同,不能完全倣效歐美,照樣去做,像倣效歐美的機器一樣。歐美的機器,我們只要是學到了,隨時隨地都可以使用,譬如電燈,無論在中國的甚麼房屋都可以裝設,都可以使用。至于歐美的風土人情,和中國不同的地方是很多的,如果不管中國自己的風土人情是怎麼樣,便像學外國的機器一樣,把外國管理社會的政治硬搬進來,那便是大錯。雖然管理人類之政治法律條理,也是一種無形的機器,所以我們稱行政組織為機關。但是有形的機器,是本於物理而成的,而無形的機器之政治,是本於心理而成的。物理之學,近數百年來已發明得甚多;而心理之學,近二三十年始起首進步,至今尚未有大發明,此所以有別也。是以管理物的方法,可以學歐美;管理人的方法,當然不能完全學歐美。因歐美關於管理物的一切道理,已經老早想通了,至於那些根本辦法,他們也老早解決了,所以歐美的物質文明,我們可以完全倣效,可以盲從,搬進中國來,也可以行得通。至於歐美的政治道理,至今還沒有想通,一切辦法在根本上還沒有解決,所以中國今日要實行民權,改革政治,便不能完全倣效歐美,便要重新想出一個方法。如果一味的盲從附和,對於國計民生,是很有大害的。因為歐美有歐美的社會,我們有我們的社會,彼此的人情風土,各不相同。我們能夠照自己的社會情形,迎合世界潮流做去,社會才可以改良,國家才可以進步。如果不照自己社會的情形,迎合世界潮流去做,國家便要退化,民族便受危險。我們要中國進步,民族的前途沒有危險,自己來實行民權,自己在根本上便不能不想出一種辦法。我們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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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民權政治,到底能不能夠想出辦法呢?我們要能夠想出辦法,雖然不能完全倣效歐美,但是要借鑑於歐美,要把歐美已往的民權經驗,研究到清清楚楚。因為歐美民權雖然沒有充分發達,根本解決,但是已經有了很多的學者,對於民權天天去研究,常常有新學理的發明;而且在實行上也有了一百多年,所得的經驗也是很多的。那些經驗和學理根本上都是應該拿來參考的。如果不參考歐美已往的經驗學理,便要費許多冤枉工夫,或者要再蹈歐美的覆轍。現在各國學者研究已往民權的事實,得到了許多新學理,那是些甚麼學理呢?最新的對於政治問題的有一位美國學者說:「現在講民權的國家,最怕的是得到了一個萬能政府,人民沒有方法去節制他;最好的是得一個萬能政府,完全歸人民使用,為人民謀幸福。」這一說是最新發明的民權學理。但所怕、所欲都是在一個萬能政府。第一說是人民怕不能管理的萬能政府,第二說是為人民謀幸福的萬能政府。要怎麼樣才能夠把政府成為萬能呢?變成了萬能政府,要怎麼樣才聽人民的話呢?
在民權發達的國家,多數的政府都是弄到無能的;民權不發達的國家,政府多是有能的。像前次所講,近幾十年來歐洲最有能的政府,就是德國俾士麥當權的政府,在那個時候的德國政府的確是萬能政府。那個政府本是不主張民權的,本是要反對民權的,但是他的政府還是成了萬能政府。其他各國主張民權的政府,沒有那一國可以叫做萬能政府。又有一位瑞士學者說:「各國自實行了民權以後,政府的能力便行退化。」這個理由,就是人民恐怕政府有了能力,人民不能管理。所以人民總是防範政府,不許政府有能力,不許政府是萬能。所以實行民治的國家,對於這個問題便應該想方法去解決。想解決這個問題,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就應該要改變。從前人民對於政府,總是有反抗態度的緣故,是由於經過了民權革命以後,人民所爭得的自由平等,過於發達,一般人把自由平等,用到太沒有限制,把自由平等的事,做到過於充分,政府毫不能夠做事。到了政府不能做事,國家雖然是有政府,便和無政府一樣。這位瑞士學者看出了這個流弊,要想挽救,便主張人民要改變對於政府的態度。他究竟要人民變成甚麼態度呢?人民的態度對於政府有甚麼關係呢?譬如就中國幾千年的歷史說,中國人在這幾千年中,對於政府是甚麼樣的態度呢?我們研究歷史,總是看見人稱贊堯、舜、禹、湯、文、武。堯、舜、禹、湯、文、武的政府,是中國人常常羨慕的政府,中國人無論在那個時代,總是希望有那樣的政府,替人民來謀幸福。所以歐美的民權思想,沒有傳進中國以前,中國人最希望的,就是堯、舜、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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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文、武,以為有了堯、舜、禹、湯、文、武那些皇帝,人民便可以得安樂,便可以享幸福。這就是中國人向來對於政府的態度。近來經過了革命以後,人民得到了民權思想,對於堯、舜、禹、湯、文、武那些皇帝,便不滿意,以為他們都是專制皇帝,雖美亦不足稱。由此便知民權發達了以後,人民便有反抗政府的態度,無論如何良善皆不滿意。如果持這種態度,長此以往,不想辦法來改變,政治上是很難望進步的。現在世界上要改變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究竟是用甚麼辦法呢?歐美學者只想到了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應該要改變,至於怎麼樣改變的辦法,至今還沒有想出。我們革命,主張實行民權,對於這個問題,我想到了一個解決的方法。我的解決方法,是世界上學理中第一次的發明,我想到的方法,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一個根本辦法。我的辦法,就是像瑞士學者近日的發明一樣,人民對於政府要改變態度。近日有這種學理之發明,更足以證明我向來的主張是不錯。這是甚麼辦法呢?就是權與能要分別的道理。這個權能分別的道理,從前歐美的學者都沒有發明過。究竟甚麼是叫做權與能的分別呢?要講清楚這個分別,便要把我從前對於人類分別的新發明再拿來說一說。
  我對於人類的分別,是何所根據呢?就是根據於各人天賦的聰明才力。照我的分別,應該有三種人:第一種人叫做先知先覺,這種人有絕頂的聰明,凡見一件事,便能夠想出許多道理,聽一句話,便能夠做出許多事業,有了這種才力的人,才是先知先覺。由於這種先知先覺的人,預先想出了許多辦法,做了許多事業,世界才有進步,人類才有文明,所以先知先覺的人,是世界上的創造者,是人類中的發明家。第二種人叫做後知後覺,這種人的聰明才力,比較第一種人是次一等的,自己不能夠創造發明,只能夠跟隨摹倣,第一種人已經做出來了的事,他便可以學到。第三種人叫做不知不覺,這種人的聰明才力是更次的,凡事雖有人指教他,他也不能知,只能去行。照現在政治運動的言詞說,第一種人是發明家,第二種人是宣傳家,第三種人是實行家。天下事業的進步,都是靠實行,所以世界上進步的責任,都在第三種人的身上。譬如建築一間大洋樓,不是一種尋常人能夠造成的,先要有一個工程師,把想做的洋樓,關於各種工程材料,都要通盤計算;等到通盤計算好了,便繪一個很詳細的圖,再把那個圖交給工頭去看;等到工頭把圖看清楚了,才叫工人搬運材料,照那個圖樣去做。做洋樓的工人,都是不能夠看圖樣的,只有照工頭的吩咐,聽工頭的指揮,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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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某處放一塊磚,某處加一片瓦,做那種最簡單的事;工頭又是不能夠通盤計算去繪圖的,只有照工程師所繪的圖,吩咐工人去砌磚蓋瓦。所以繪圖的工程師,是先知先覺;看圖的工頭,是後知後覺;砌磚蓋瓦的工人,是不知不覺。現在各城市的洋樓,都是靠工人、工頭和工程師三種人共同做出來的。就是世界上的大事,也都是全靠那三種人來做成的。
但是其中大部份的人都是實行家,都是不知不覺,次少數的人便是後知後覺,最少數的人才是先知先覺。世界上如果沒有先知先覺,便沒有發起人;如果沒有後知後覺,便沒有贊成人;如果沒有不知不覺,便沒有實行的人。世界上的事業都是先要發起人,然後又要許多贊成人,再然後又要許多實行者,才能夠做成功。所以世界上的進步,都是靠這三種人,無論是缺少了那一種人,都是不可能的。現在世界上的國家實行民權,改革政治,那些改革的責任,應該是人人都有份的。先知先覺的人要有一分,後知後覺的人要有一分,就是不知不覺的人也要有一分。我們要知道民權不是天生的,是人造成的,我們應該造成民權,交到人民,不要等人民來爭,才交到他們。前幾天有一位在高麗做官的日本人來見我,和我談天,談了頗久之後,我順便問他一句話說:「現在高麗的革命,是甚麼樣情形呢?能不能夠成功呢?」那位日本人沒有甚麼話可答。我又問他說:「日本在高麗的官吏,對於高麗的民權態度,又是怎麼樣呢?」他說:「只看高麗人將來的民權思想,究竟是怎麼樣;如果高麗人都曉得來爭民權,我們一定是把政權交還他們的。但是現在的高麗人還不曉得爭民權,所以我們日本還是不能不代他們治理高麗。」這種說話,未嘗不冠冕堂皇,但是我們革命黨對待全國人民,就不可像日本對待高麗一樣,要等到人民曉得爭民權的時候才去給他。因為中國人民都是不知不覺的多,就是再過幾千年,恐怕全體人民還不曉得要爭民權。所以自命為先知先覺和後知後覺的人,便不可像日本人一樣,專是為自己打算,要預先來替人民打算,把全國的政權交到人民。
  照以前所講的情形,歐美對於民權問題,還沒有解決的辦法;今日我們要解決民權問題,如果倣效歐美,一定是辦不通的。歐美既無從倣效,我們自己便應該想一種新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這個新方法,是像瑞士的學者最新的發明,人民對於政府要改變態度。但要改變態度,就是要把權與能來分開。權與能要怎麼樣分開呢?我們要把他研究到清楚,便應該把前幾回所講的情形,重提起來再說。第一件甚麼是叫做民權呢?簡單的說,民權便是人民去管理政治。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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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究起來,從前的政治是誰人管理呢?中國有兩句古語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又說:「庶人不議」。可見從前的政權,完全在皇帝掌握之中,不關人民的事,今日我們主張民權,是要把政權放在人民掌握之中,那麼人民成了一個甚麼東西呢?中國自革命以後,成立民權政體,凡事都是應該由人民作主的;所以現在的政治,又可以叫做民主政治。
換句話說,在共和政體之下,就是用人民來做皇帝。照中國幾千年的歷史看,實在負政治責任為人民謀幸福的皇帝,只有堯、舜、禹、湯、文、武,其餘的那些皇帝,都是不能負政治責任為人民謀幸福的,所以中國幾千年的皇帝,只有堯、舜、禹、湯、文、武能夠負政治責任,上無愧於天,下無怍於民。他們所以能夠達到這種目的,令我們在幾千年之後,都來歌功頌德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有兩種特別的長處:第一種長處,是他們的本領很好,能夠做成一個良政府,為人民謀幸福。第二種長處,是他們的道德很好,所謂「仁民愛物」,「視民如傷」,「愛民若子」,有這種仁慈的好道德。因為他們有這兩種長處,所以對於政治能夠完全負責,完全達到目的。中國幾千年來,只有這幾個皇帝令後人崇拜;其餘的皇帝不知道有多少,甚至於有許多皇帝,後人連姓名都不知道。歷代的皇帝,只有堯、舜、禹、湯、文、武,有很好的本領、很好道德的,其餘都是沒有本領、沒有道德的多。那些皇帝雖然沒有本領、沒有道德,但是很有權力的。
大家都把中國歷史看得是很多的,尤其是三國演義,差不多人人都看過了,我們可以拿三國演義來證明。譬如諸葛亮是很有才學的,很有能幹的。他所輔的主,先是劉備,後是阿斗。阿斗是很庸愚的,沒有一點能幹。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劉備臨死的時候,便向諸葛亮說:「可輔則輔之,不可輔則取而代之。」劉備死了以後,諸葛亮的道德還是很好,阿斗雖然沒有用,諸葛亮依然是忠心輔佐,所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由這樣看來,在君權時代,君主雖然沒有能幹,但是很有權力,像三國的阿斗和諸葛亮,便可以明白。諸葛亮是有能沒有權的,阿斗是有權沒有能的。阿斗雖然沒有能,但是把甚麼政事都付託到諸葛亮去做;諸葛亮很有能,所以在西蜀能夠成立很好的政府,並且能夠六出祁山(註三)去北伐,和吳魏鼎足而三。用諸葛亮和阿斗兩個人比較,我們便知道權和能的分別,專制時代,父兄做皇帝,子弟承父兄之業,雖然沒有能幹,也可以做皇帝,所以沒有能的人也是很有權。現在成立共和政體,以民為主,大家試看這四萬萬人是那一類的人呢?這四萬萬人當然不能都是先知先覺的人,多數的人也不是後知後覺的人,大多數都是不知不覺的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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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權政治,是要靠人民作主的,所以這四萬萬人都是很有權的。全國很有權力能夠管理政治的人,就是這四萬萬人。
大家想想現在的四萬萬人,就政權一方面說,是像甚麼人呢?照我看起來,這四萬萬人都是像阿斗。中國現在有四萬萬個阿斗。人人都是很有權的,阿斗本是無能的,但是諸葛亮有能,所以劉備死了以後,西蜀還能夠治理。現在歐美人民反對有能的政府,瑞士學者要挽救這種流弊,主張人民改變態度,不可反對有能的政府。但是改變了態度以後,究竟是用甚麼辦法呢?他們還沒有發明。我現在所發明的,是要權與能分開,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才可以改變。如果權與能不分開,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總是不能改變。當時阿斗知道自己無能,把國家全權託到諸葛亮,要諸葛亮替他去治理。所以諸葛亮上出師表,便獻議到阿斗,把宮中和府中的事要分開清楚;宮中的事,阿斗可以去做,府中的事,阿斗自己不能去做。府中的事,是甚麼事呢?就是政府的事。諸葛亮把宮中和府中的事分開,就是把權和能分開。所以我們治理國家,權和能一定是要分開的。究竟要怎麼樣才可以分開呢?大家要拿一個遠大眼光和冷靜見解,來看世界上的事,才可以把他分別清楚。大家此時對於政府,有一種特別觀念,這種觀念是怎麼樣發生的呢?是由於幾千年專制政體發生的。因為幾千年的專制政體,多是無能力的人做皇帝,人民都是做皇帝的奴隸;在中國的四萬萬人,就做過了幾千年奴隸。現在雖然是推翻專制,成立共和政體,表面上固然是解放,但是人民的心目中,還有專制的觀念,還怕有皇帝一樣的政府來專制。因為再怕有皇帝一樣的政府來專制,想要打破他,所以生出反對政府的觀念,表示反抗政府的態度。所以現在人民反抗政府的態度,還是由於從前崇拜皇帝的心理反動生出來的。換句話說,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就是由於從前崇拜皇帝的心理,一變而為排斥政府的心理。從前崇拜皇帝的心理,固然是不對,現在排斥政府的心理,也是不對的。我們要打破這種不對的心理,便要回顧到幾萬年和幾千年以前的政治歷史,才可以看破。比方在專制皇帝沒有發達以前,中國堯舜是很好的皇帝,他們都是公天下,不是家天下。當時的君權還沒有十分發達,中國的君權,是從堯舜以後才發達的。推到堯舜以前,更沒有君權之可言,都是奉有能的人做皇帝,能夠替大家謀幸福的人。才可以組織政府。
譬如從前所講人同獸爭的野蠻時代,國家的組織沒有完全,人民都是聚族而居,靠一個有能的人來保護。在那個時候,人民都怕毒蛇猛獸來侵害,所以要奉一個有能的人,負保護的責任。當時保護的任務,就是在有能力去打,能夠打勝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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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猛獸的人,就是當時很有能幹的人。當時人同獸打,沒有武器,都是靠赤手空拳,要個人體魄很強壯,所以在當時體魄很強壯的人,大家便奉他做皇帝。除了會打的人可以做皇帝以外,中國還有例外(註四),譬如燧人氏鑽木取火,教人火食,既可避去生食動植物的危險,復可製出種種美味,適於口腹之欲,所以世人便奉他做皇帝。鑽木取火,教人火食,是什麼人的事?就是厨子的事,所以燧人氏鑽木取火教人火食便做皇帝,就可以說廚子做皇帝。神農嘗百草,發明了許多藥性,可以治疾病,可以起死回生,便是一件很奇怪、很有功勞的事,所以世人便奉他做皇帝。嘗百草是甚麼人的事呢?就是醫生的事,所以神農由於嘗百草便做皇帝,就可以說醫生做皇帝。更推到軒轅氏教民做衣服也是做皇帝,那就是裁縫做皇帝。有巢氏教民營宮室,也做皇帝,那就是木匠做皇帝。所以由中國幾千年以前的歷史看起來,都不是專以能夠打得的人才做皇帝,凡是有大能幹、有新發明、在人類立了功勞的人,都可以做皇帝,都可以組織政府。像厨子、醫生、裁縫、木匠那些有特別能幹的人,都是做過了皇帝的。從前有一位美國教授,叫做丁韙良,有一天到北京西山去遊玩,遇到了一個農夫,和農夫談起話來,那個農夫便問丁韙良說:「外國人為甚麼不到中國來做皇帝呢?」丁韙良反問農夫說:「外國人可以來做皇帝嗎?」那個農夫便指田邊所掛的電線說:「能做這種東西的人,便可以做中國皇帝了。
」那個農夫的思想,以為只有一根鐵線,便可以通消息傳書信,做這種鐵線通消息的人,當然是很有本領的;有這樣大本領的人,當然可以做皇帝。由此便可以證明中國人的一般心理,都以為是大本領的人,便可以做皇帝。中國自堯舜以後,那些皇帝便漸漸變成專制,都要家天下,不許人民自由擁戴有本領的人去做皇帝。假若現在四萬萬人用投票的方法選舉皇帝,如果給以充分的民權,人民能夠自由投票,絲毫不受別種勢力的干涉,同時又有堯舜復生,究竟是選舉誰來做皇帝呢?我想一定是舉堯舜來做皇帝。中國人對於皇帝的心理,不像歐美人對於皇帝的那樣深惡痛絕,因為中國皇帝的專制,沒有歐洲皇帝的那麼利害。歐洲在兩三百年以前,皇帝專制達到了極點,人民都視為洪水猛獸,非常的怕他,所以人民不但是對於皇帝要去排斥,就是和皇帝很相近的東西像政府一樣,也是一齊要排斥。歐美現在實行了民權,人民有了大權,要排斥政府,實在是很容易的。像西蜀的阿斗,要排斥諸葛亮,那還不容易嗎?如果阿斗要排斥諸葛亮,試問西蜀的政府能不能夠長久呢?能不能夠六出祁山去北伐呢?阿斗見到了這一層,所以便把政治的全權都付託到諸葛
三民主義 民權主義 第五講 一O九

亮,無論是整頓內部是由他,南征是由他,就是六出祁山去北伐也是由他。我們現在行民權,四萬萬人都是皇帝,就是有四萬萬個阿斗;這些阿斗當然是應該歡迎諸葛亮來管理政事,做國家的大事業。歐美現在實行民權,人民所持的態度,總是反抗政府,根本原因就是由於權和能沒有分開。中國要不蹈歐美的覆轍,便應該照我所發明的學理,要把權和能劃分清楚。人民分開了權與能,才不致反對政府,政府才可以望發展。中國要分開權與能,是很容易的事,因為中國有阿斗和諸葛亮的先例可援。如果政府是好的,我們四萬萬人便把他當作諸葛亮,把國家的全權都交到他們。如果政府是不好的,我們四萬萬人可以實行皇帝的職權,罷免他們,收回國家的大權。歐美人民對於政府,不知道分別權與能的界限,所以他們的民權問題,發生了兩三百年,至今還不能解決。
  我們現在主張要分開權與能,再拿古時和現在的事實,比較的來說一說。在古時能打的人,大家便奉他做皇帝。現在的富豪家庭,也請幾位打師來保護,好像上海住的軍閥官僚,在各省剷了地皮、發了大財之後,搬到上海的租界之內去住,因為怕有人去打他和他要錢,他便請幾個印度巡捕在他的門口保護。照古時的道理講,能保護人的人便可以做皇帝,那末保護那些官僚軍閥的印度巡捕,便應該做那些官僚軍閥的皇帝。但是現在的印度巡捕,決不能問那些官僚軍閥的家事。從前赤手空拳的打師都是做皇帝,現在有長鎗的印度巡捕,更是應該要做皇帝。那些官僚軍閥不把他當作皇帝,只把他當作奴隸;那種奴隸有了鎗,雖然是很有能力,那般官僚軍閥只能夠在物質一方面給些錢,不能夠在名義上叫他做皇帝。像這樣講,古時的皇帝,便可以看作現在守門的印度巡捕,現在守門的印度巡捕,就是古時的皇帝。再進一層說,保護人民的皇帝,既是可以看作守門的印度巡捕,大家又何必要排斥他呢?現在有錢的那些人,組織公司,開辦工廠,一定要請一位有本領的人來做總辦,去管理工廠。此總辦是專門家,就是有能的人;股東就是有權的人。工廠內的事,只有總辦能夠講話,股東不過監督總辦而已。現在民國的人民便是股東,民國的總統便是總辦,我們人民對于政府的態度,應該要把他們當作專門家看;如果有了這種態度,股東便能夠利用總辦整頓工廠,用很少的成本,出很多的貨物,可以令那個公司發大財。現在歐美民權發達的國家,人民對于政府都沒有這種態度,所以不能利用有本領的人去管理政府。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弄到在政府之中的人物都是無能,所以弄到民權政治的發達反是很遲,民主國家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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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是很慢,反不及專制國家的進步,像日本和德國那一樣的迅速。從前日本維新,只有幾十年,便富強起來。從前德國也是很貧弱的國家,到了威廉第一和俾士麥執政,結合聯邦,勵精圖治,不到幾十年,便雄霸歐洲。其他實行民權的國家,都不能像日本和德國的進步,一日千里。推究此中原因,就是由于民權問題的根本辦法沒有解決,如果要解決這個問題,便要把國家的大事付託到有本領的人。現在歐美人無論做甚麼事,都要用專門家。譬如練兵打仗,便要用軍事家;開辦工廠,便要用工程師;對于政治也知道要用專門家,至于現在之所以不能實行用政治專家的原因,就是由于人民的舊習慣還不能改變。但是到了現在的新時代,權與能是不能不分開的,許多事情一定是要靠專門家的,是不能限制專門家的。像最新發明在人生日用最便利的東西,是街上的汽車。在二十多年前初有汽車的時候,沒有駕駛的車夫,沒有修理的工匠。我從前有一個朋友,買了一架汽車,自己一方面要做駕駛的汽車夫,又一方面要做修理的機器匠,那是很麻煩的,是很難得方方面面都做好的。到了現在,有許多的汽車夫和機器匠,有汽車的主人,只要出錢僱他們來,便可以替自己來駕駛,替自己來修理。這種汽車夫和機器匠,就是駕駛汽車和修理汽車的專門家;沒有他們,我們的汽車便不能行動,便不能修理。國家就是一輛大汽車,政府中的官吏就是一些大車夫。歐美人民始初得到了民權,沒有相當的專門家,就像二十多年以前有錢的人得了一輛汽車一樣,所以事事便非靠自己去修理,自己去駕駛不可。到了現在,有了許多有本領的專門家,有權力的人民便應該要聘請他們,不然就要自己去駕駛,自己去修理,正所謂自尋煩惱,自找痛苦。就這個比喻,更可分別駕駛汽車的車夫是有能而無權的,汽車的主人是無能而有權的,這個有權的主人便應該靠有能的專門家,去代他駕駛汽車。民國的大事,也是一樣的道理,國民是主人,就是有權的人;政府是專門家,就是有能的人。由于這個理由,所以民國的政府官吏,不管他們是大總統、是內閣總理、是各部總長,我們都可以把他們當作汽車夫,只要他們是有本領,忠心為國家做事,我們就應該把國家的大權付託于他們,不限制他們的行動,事事由他們自由去做,然後國家才可以進步,進步才是很快。如果不然,事事都是要自己去做,或者是請了專門家,一舉一動都要牽制他們,不許他們自由行動,國家還是難望進步,進步還是很慢。要明白這個道理,我有一段很好的故事,可以引來證明。我從前住在上海的時候,有一天和一個朋友約定了時間,到虹口去商量一件事。到了那一天,把所約定的時間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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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忘記了,一直到所約定的時間十五分鐘之前,才記憶起來。當時我所住的地方是法國租界,由法國租界到虹口是很遠的,用十五分鐘的時間,很不容易趕到,我便着急起來,找着汽車夫,慌忙的問他說:「在十五分鐘之內,可以不可以趕到虹口呢?」那個車夫答應說:「一定可以趕到」。我便坐上車,由車夫自由去駕駛,向目的地出發。上海的道路,我是很熟悉的,由法國租界到虹口,好比由廣州沙基到東山一樣,一定要經過長堤和川龍口,才是捷徑。但是我的汽車夫從開車以後,所走的路,便不經過長堤和川龍口,他先由豐寧路再繞道德宣路,走小北門然後才到大東門,才抵東山。當時汽車走得飛快,聲音很大,我不能夠和車夫說話,心裏便很奇怪,便非常的恨那個車夫,以為車夫和我搗亂,是故意的走灣曲路阻遲時候。此時的情形,好比是政府有特別原故,要做非常的事,國民不知道,便生出許多誤會來非難政府一樣。至于那個車夫選擇那一條路走,不過十五分鐘便到了虹口,我的忿氣才平,便問那個車夫說:「為甚麼要這樣灣灣曲曲走這一條路呢?」那個車夫答應說:「如果走直路,便要經過大馬路,大馬路的電車、汽車、人力車和行人貨物的來往是很擁擠的,是很不容易走通的。」我才明白從前誤會的道理,才曉得我所要走的大馬路和外擺渡橋是從空間着想;那個車夫是有經驗的,知道汽車能夠走得很快,每小時可以走三四十英里,雖然走灣一點,多走幾里路,但是把汽車的速度加快一點,還是在限定鐘點以內可以趕到。他的這樣打算,是從時間上着想。那個車夫不是哲學家,本不知道用甚麼時間空間去打算,不過他是專門家,知道汽車有縮地的能力,如果把汽車的速度加快,就是多走灣路,還能夠于十五分鐘之內趕到虹口。假若當時我不給車夫以全權,由他自由去走,要依我的走法,一定是趕不到。因為我信他是專門家,不制他的肘,他要走那一條路便走那一條路,所以能夠在預約時間之內,可以趕到。不過我不是這種專門家,所以當時那個車夫走灣路,我便發生誤會,便不知道他何以要走灣路的道理。民國的人民都是國家的主人,對于政府的態度,應該要學我那次到虹口對於車夫的態度一樣,把他當作是走路的車夫。能夠有這樣的眼光,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才可以改變。歐美人民現在對于政府,持反對的態度,是因為權與能沒有分開,所以民權的問題至今不能解決。我們實行民權,便不要學歐美,要把權與能分得清清楚楚。民權思想,雖然是由歐美傳進來的,但是歐美的民權問題,至今還沒有辦法。我們現在已經想出了辦法,知道人民要怎麼樣,才對於政府可以改變態度。但是人民都是不知不覺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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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知先覺的人,便要為他們指導,引他們上軌道去走,那才能避了歐美的紛亂,不蹈歐美的覆轍。歐美學者現在只研究到了人民對於政府的態度不對,應該要改變;但是用甚麼方法來改變,他們還沒有想到。我現在把這個方法已經發明了,這個方法是要權與能分開。講到國家的政治,根本上要人民有權,至於管理政府的人,便要付之于有能的專門家。把那些專門家不要看作是很榮耀很尊貴的總統、總長,只把他們當作是趕汽車的車夫,或者是當作看門的巡捕,或者是弄飯的厨子,或者是診病的醫生,或者是做屋的木匠,或者是做衣的裁縫。無論把他們看作是那一種的工人,都是可以的。人民要有這樣的態度,國家才有辦法,才能夠進步。
(註一) 原無年月日,今據「會本」。
(註二) 「胡本」及「會本」均作「想通」。今仍依原文及「週刊」第二十八期(民國十三年七月六日)。
(註三) 原文為「祈山」,今據「週刊」及「會本」改,下同。
(註四) 「會本」有「別種人都可以做皇帝」九字,今依原文及「週刊」。

第六講 民國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講(註一)
  現在歐美的政治家同法律學者,都說政府是機器,法律是機器之中的工具。中國很多的政治法律書籍,都是從日本譯過來的,日本人把政治組織,譯作機關,這個機關的意思,就是中國人所常說的機器一樣。我們中國人從前說機關,是機會的意思,從日本人把政治組織譯成了機關之後,就和機器的意思相同;所以從前說政府衙門,現在說是行政機關、財政機關、軍事機關、教育機關,這種種機關的意思,和日本人所說的政府機關,是一樣的解釋,沒有絲毫分別。現在說機關,就是機器,好比說機關鎗就是機器鎗一樣。由此便知道機關和機器兩個名詞是一樣的意思。因為機關和機器的意思相同,所以行政機關,就可以說是行政機器。至於行政機器和製造機器,有甚麼分別呢?製造機器,完全是用物質做成的,譬如用木料、鋼、鐵和皮帶種種東西湊合起來,便做成製造機器。行政機器,完全是用人組織成的,種種動作都是靠人去活動,不是靠物去活動。所以行政機器和製造機器,有大大的分別。最要緊的分別,就是行政機器是靠人的能力去發動的,製造機器是靠物的能力去發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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